「好冷…」婭莎修長的眼睫微微顫抖,嘴裡溢出細碎的呢喃。
她慢慢地睜開眼睛,眼前的事物模糊不清,婭莎感覺到自已蓋著一件羽絨被,而身下悉心地鋪著溫暖的毛毯。
不過她還是覺得好冷,全身上下都冷透了,12月的天氣,有這麼冷嗎?婭莎試著眨眨眼睛,讓自已看得更清楚。
從好長一覺醒來的婭莎,此刻感到精神抖擻,她聳立上身,檢視週圍。
身處陌生環境裡的她,依稀可見有扇窗戶,不過全部貼上黑紙遮蔽,導致屋內光源稀疏,勉強能夠看清一步內的範圍:「我暈倒了嗎?」
婭莎絞盡腦汁忖思,嘗試回想最後在做的事。
她記得,自已在冷藏庫裡整理鮮花。
「該不會…我暈在冷藏庫裡吧?」婭莎是花店的員工,代理店長要求她得提早來,她記得自已打過卡後,便進了冷藏庫。
她振作精神,愈想愈覺得事情不太對勁,這裡一點也不像是公司的休息室。
沒有吃飯用的長桌,沒有折疊椅,沒有堆積如山的包裝材料,卻有她躺著的床,一座衣櫥,一把木頭椅子,毫無擺飾或生活用品,就像是閒置許久的舊房間。
婭莎掀開讓她保暖的厚被,微顫手指揪著身上衣物:「還是原來的樣子…」她穿了件鐵灰色刷毛內搭褲,搭配長版酒紅色針織上衣,裡頭還穿著黑色套頭保暖長袖,所有衣著完好如初,並不像是被侵犯過。
「為什麼…?」婭莎如墮五里迷霧之中,她不是漂亮、豐滿的女孩,長相亦是普通常見。
平凡渺小如她,經常受同事挖苦,嘲笑婭莎是前胸貼後背的紙片人,最好衣服多穿一點,再揹幾個啞鈴增加重量,否則會被強風吹跑。
「為什麼要抓我?」婭莎不明白,她沒有錢,長相平凡、身材像塊洗衣板,歹徒怎會挑她這不值錢的貨色。
「不行…我應該要趁機逃走!」婭莎循序漸進的行事風格,就算世界末日來臨,也沒有一絲變化。
她悄然移挪至床沿,躡手躡腳至窗邊,輕輕晃動:「鬆了?」不管抓她的歹徒是誰,真的非常沒有專業素養,拘禁肉票的地方,竟然放任窗戶沒有加鎖。
婭莎雙手一推,兩片木窗順勢往外展開,溫暖的陽光立即灑落在她身上,照著她眼睛都快睜不開:「好亮…」
她舉手遮掩著強光,微微調整著位置,亟欲看清自已所處的環境。
「這裡是五樓哦!」一道沉著的男中音,字字清晰,忽地在背後響起。
婭莎聽見陌生的男人說話,嚇得她差點順勢跌出窗外:「啊…」驚慌失措的她,以為自已被歹徒逮個正著。
「小心!」在婭莎還沒時間看清來者何人之際,手腳俐落的他,一把將婭莎拉回室內,借力使力地讓婭莎跌坐在床沿。
「你是誰?」婭莎耗了三分鐘才站直,這個男人只花一秒不到,又把她扔回去。
「我叫南榮斯」他單刀直入地簡潔回話,卻完全無法解惑婭莎的疑問。
眼前的年輕男子莫約1米75,穿著一件深灰色工作褲搭配黑軍靴,窄實的腰際綁著軍用S腰帶,側面掛著一把刺刀,態度從容鎮定的他,正俐落的穿上黑T恤。
婭莎就算沒當過兵,也看過軍旅電影,這名削瘦精實的男子,散發著軍人氣息。
南榮斯像是會讀心術那般,拆穿婭莎的小小心思:「別猜了,我是法國的傭兵,不隸屬於本地的任一部隊」
在法國待了五年多的南榮斯,曬出一身健康的小麥膚色,經歷戰爭的催熟與磨鍊,表現出超齡的睿智穩重。
「傭兵?」婭莎眨眨她剔透無邪的星眸,閃爍著比寶石還絢麗的光芒,思索著傭兵的定義;就像她在影片裡見過的一樣嗎?為錢打仗賣命的人。
南榮斯點點頭,沒再多說話,矯健身軀站得直挺穩當。
他表面上輕鬆隨性,背地裡感知全開,處於戒備中,準備應付婭莎突如其來的任何舉動。
「南先生…請問這是哪裡?」婭莎溫和有禮的柔聲請教,就怕激怒這名陌生男子,身體即刻濺出血花。
南榮斯聞言,似笑非笑地扯動嘴角,兩側臉頰上,有幾道淺淺的笑紋,原來冷冷的表情,頓時有了溫度:「南榮是姓氏,我單名一個斯…叫我阿斯吧!那些外國佬都叫我S」他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凝視著眼前的女孩。
南榮斯幻想著這一刻無數次,他還以為婭莎會嚇得臉色蒼白,東奔西撞兼胡攪蠻纏,尖叫大喊”救命”、”有壞人”之類的台詞。
沒想到婭莎這麼淡定平常,沒見她狂抖或身子發軟,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婭莎的聲音如此動聽悅耳,輕柔細嫩的語調裡,是安之若素的沉著以待。
危襟正坐的婭莎,不卑不亢地分析:「南榮先生,可能這裡產生了誤會,我一個月才賺24,873元含全勤,扣掉助學貸款與生活費,每月餘額是3元;家裡也沒有錢,不會有人替我付贖金的」
南榮斯聽著婭莎的開場白,猜出她的思緒飄錯方向:「呵呵~」他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輕笑出聲,上揚唇角附近的笑紋更明顯了,整個人顯得和善不少。
他不發一語,似乎在期待婭莎說出更有趣的話。
南榮斯拉來椅子,落坐在靠門的走道,暗暗阻擋婭莎奪門而去:「我不是綁匪!」原來他救回來的女孩,是這麼逗趣好玩的,想法邏輯跟一般人,完全不一樣。
難怪他初初見婭莎,就無法將視線從她的身上移開,進而偷偷留意她幾十天。
南榮斯此次回台灣,是為了整理最後的行李,拿到居留權的他,沒打算再回來。
沒料到他對花店女孩產生興趣,逗留了一個多月,讓他在台灣遭遇『天譴日』。
「可以請問你目的為何嗎?我希望能與你談談」婭莎螓首微偏,一把柔順的長髮,披洩在她單薄的肩膀上,眨眨她水潤雙眸,期待著南榮斯的答覆。
南榮斯長著薄繭的手指,輕搓著他的額際,有些啼笑皆非;他總覺得無論自已說了什麼,婭莎都能有合理而委婉的說法,徹底打消他的念頭。
南榮斯抓抓略微過長的剛健短髮:「妳推開窗戶看,但這次小心,千萬站穩了!」
「窗外?」狐疑的婭莎看看窗戶方向,回望著南榮斯,兩者的距離,都只差一大步。
南榮斯興致盎然地點頭,鼓勵婭莎探索外面的世界,銳利清朗的雙眼裡,暗藏一抹玩味。
聽話的婭莎緩緩起身,略帶遲疑地走近窗邊:「啊…活死人?!」婭莎看著樓下的行屍走肉,手指緊扣住窗框,訝異地倒抽一口涼氣。
「殺人不眨眼的…在外面!」不知何時,南榮斯已經來到婭莎身邊,疾若鷹隼敏捷無聲。
南榮斯若有心取婭莎的任何東西,包含性命,手無縛雞之力的婭莎,毫無勝算。
婭莎張皇失措地轉頭詢問:「怎麼會?」她的星眸裡,逐漸失去方才的鎮定。
「我不清楚…但其它人說是世界末日!」當時,南榮斯就在這房間內,一如往常地站在這個角落,隱身觀察對面樓下的花店,滿心期待著那名擁有精靈般氣質的女孩,出現眼前。
婭莎嘗試了解眼前的狀況:「其它人?」她一再提醒自已保持冷靜,慌張之中所做出的任何舉動,都能讓人後悔莫及。
南榮斯深邃眼窩中的雙眸似鷹銳利,襯托著高挺鼻樑,此時的他,慵懶地轉頭與婭莎對望:「妳認為今天是幾月幾號?」這瞬間,他對上婭莎殷殷的無邪眼神,不自覺心跳漏了一拍,兩人週圍的時間,彷彿停止了流動。
該死…南榮斯暗地咒罵自已,就連呼吸數亦可精確控制的他,從來不曾如此魂不守舍,婭莎光潔的水潤眼眸裡,有股深不可測的魅力,讓南榮斯異常心馳神往。
「12月21日,星期五…」婭莎愈說聲音愈小,看著南榮斯臉上滿滿的笑意,她知道自已應該沒能說對。
孤身留守的南榮斯,始終堅信婭莎會甦醒:「今天應該是3月14日,星期四」白色情人節…他這個資深光棍,至少今年不是一個人渡過。
「經過了幾十天?!」婭莎傻怔著自已,這幾十天來,她是怎麼活過來的…
冬眠?不對,她不是熊,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婭莎暗暗反駁著自已的傻氣。
「妳當時在冷藏庫裡,所以沒看見,一道強光朝我們衝過來,所有人全被轟暈了!我應該算是幸運的,只躺了二十多天就醒來」暈倒在地的南榮斯,一恢復意識,立刻進入戒備狀態,巡視著週圍有無異常。
當衝動的南榮斯抓著防身武器,想趕至對街的花店救人時,躲在附近民宅裡的倖存者,發現了他並及時出聲攔阻,不然他差點帶著一群活屍進屋內,可能反而害死婭莎。
那一群倖存者,對南榮斯敘述整個經過,告知他在12月21日那一天早上,一道詭譎的強烈白光席捲而來,改變了人類習以為常的世界。
待在室外的,全部變成了活死人,有幸處於室內的倖存者,先後不一的恢復意識,但仍有不少人,持續沉睡不醒。
強光摧毀一切人性科技,若非沒有他們伸出援手,全體出動幫忙掩護,他無法將沉睡中的婭莎,毫髮無傷地帶回自已的住所。
「然後?」婭莎仔細聆聽,臉上沒有一絲懷疑。
「從那天起,大家就像生活在蠻荒時代,也許馬雅人的預言…是對的吧!」南榮斯無奈的聳聳肩,上過戰場的他,早已見識過煉獄,哪怕是世界末日,他依舊照著自已擅長的模式,努力的求生存,不會有什麼變化。
「沒有其它人了?」婭莎跟南榮斯杵在這裡交談,已經有十多分鐘,一個活人也沒出現。
「有,但他們離開了,不曉得是誰的點子,說要去無人島重新開始」那一群倖存者知道死守據點並不聰明,總有一天會山窮水盡。
他們口中的小島,原是廢棄的駐軍基地,這幾年才開發成遊歷景點,偶爾會有賞鯨的觀光船停泊,依法仍是嚴禁居留、渡夜,當然不會有人變的活屍。
「無人島?」婭莎被這些消息,搞得渾頭渾腦,台灣有這種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