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如往常的到公館地下道,重新賣唱的日子,已經邁入了第三週。走進地下道時,聽到樂聲,看到了一群人,圍坐在表演者前面好不熱鬧,我下意識地裝作經過,走入了地下道對面出口的誠品書局,隨手拿起一本書讀著,過了十分鐘漸漸發現,自己似乎無法全神貫注地閱讀。
腦海裡出現了一個聲音:為什麼不跟他們打聲招呼呢?
往自己的內心探索同時,一股電流頓時閃過我的腦海,那是在土耳其安塔莉亞的夜。
安塔莉亞的夜,拂著飽含濕度的涼風,帶有地中海的舒適氣候,與市中心懷舊古城的風情合一。市中心唯一沒有地鐵經過的徒步區,有幾組街頭藝人表演著,他們多半是土耳其人成群結夥,我在一旁摸摸鼻子,只能去到徒步區的一角,找到屬於自己的地方賣力歌唱。
隔天晚上,記取教訓的我,特地提前佔住了他們的位置搶得先機,依照街頭藝人的江湖規矩:先到先得,但總有得商量。
不久,那成群結夥的土耳其樂團出現,擔當吹笛手像是領隊的男子,上前來跟我商量,一開口便是:「這裡是我們表演的地方,請你離開。」
「為什麼?」我問,是我先來的。
他說他們一直都在這裡表演,現在這時間是專屬於他們的,我不明白這哪來的道理,但見他好聲好氣三番兩次的勸說,並說他們明天不會來,明天我可以盡情表演,想到自己也表演了一段時間,最後我才氣呼呼地離開了。
第三天晚上,我照他們說的,再次來到他們表演的位置,表演半小時後,他們竟再次出現,並直接在我附近開始表演,人多勢眾的他們,當然輕易地蓋過我的樂聲,唱著當地的歌曲,民眾隨他們的樂聲起舞。
我刷下和弦,用盡全力大聲吶喊著,想起曾不用音箱,就在澳洲趕走其他接電的表演者們一樣,這次卻完全沒能奏效。
吼破喉嚨過了三首歌,聲嘶力竭的我也進到了圍觀著他們的人群中,我惡狠狠地直盯著,那位與我約定好的吹笛手,他若無其事地看著我,繼續他的吹奏,與在場的聽眾共襄盛舉。我氣得無言,一度想上前跟他們理論,最後只窩囊地在打賞箱裡,放了寫好的字條:You don't know how to respect.
安塔莉亞的夜,成了我在土耳其不願回想的回憶。
一年後,我離開誠品書局,回到公館地下道,在地下道聽著那群熱鬧的人唱著,其中一名男子見我揹著吉他,便邀情我問我要不要上台唱歌,我沒有任何猶豫地走上前。唱起福原希己江的<辦得到的事>,用一抹柔情把舞台還給他們,在吹起口琴與他們一起合奏,我竟玩得不亦樂乎。
他們是一群熱血的大叔,再次邀情年紀相仿的我重回舞台,我唱起了Let it be,卻在不知覺中吸引了一名策展人員,邀請我去參加他們舉辦的藝文活動,並用歌迷般的笑容與眼神對著我。
那一刻,我才發現,原來回到台灣,被我鎖起來那扇心門的鑰匙在哪。
小球說:快樂是指南。
今晚,就在公館的地下道。
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