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蓮與台東,是兩個位於台灣中央山脈以東的縣市,因為山脈的阻隔造就了狹長的土地,由南而北延展開來。村落倚山臨海而建,居民大部分為原住民,包括主要的阿美族、卑南族、以及少部分布農族和排灣族,在此循先民的方式與大自然生活共存。因為服替代役的機會,在二十四歲畢業後,有幸於台東生活半年,深度認識這個被視為台灣後花園的美麗角落。
「花東義診缺醫生,要來嗎?」在我Facebook上宣告台東服役的新貼文中,跳出了小邱哥的留言。小邱哥是路竹會的資深志工,熱心正向,總是掛著溫暖的微笑是我對大哥的印象,看到這樣的邀請二話不說便答應了。將近一年沒有參加義診,這一年我的身分也從醫學生正式轉換成了醫生,想著以新身分回歸團隊,似乎多的是責任與更多挑戰。因為過去義診的經驗,在出發前甚至安慰式的快速翻閱了衛教手冊,盼能臨時抱佛腳以免當場自亂陣腳,就這樣憑著一股熱血以及與老朋友相聚的心情搭車北上至花蓮集合。
花東義診為時三天兩夜,從花蓮沿著花東縱谷往南,分別拜訪了山里、紅葉與鸞山部落,第二天跨過海岸山脈沿著海線一路返北,短暫停留了南溪、新社部落,最後於宜蘭的澳花以及武塔部落作為義診終點站。三天七個部落的南北奔波,行程緊湊卻也充實而深刻,更讓我首次意識到,在相較於西部已被歸類為偏鄉的東部地區,還存在著許多更遺世獨立的角落。台東縣長濱鄉的南溪部落,在離開稍微繁華的台東市區後,經海線開車將近一個半小時抵達長濱鄉,還須沿著水母丁溪蜿蜒深入層層山巒約莫半小時,才會遇見這個桃花源般的聚落。「難得帶你來,這裡大概是台灣最貧窮的部落了吧……不過也是台灣僅存的淨土之一喔。」小邱哥悠悠然的說道。當天飄著細雨,放眼望去,溪谷的盡頭消失在遠方煙雨迷濛的山間,散落的矮房沒特別注意不易察覺在這種的地方還有人居住。「旻橋,你等一下跟司機大哥上山去找冬梅好嗎?她最近到山下醫院檢查發現有貧血的狀況……」冬梅已經三十幾歲了,出生時便罹患腦性麻痺,父親擔心於平地會遭受同儕的歧視與排擠,自幼便帶著她回到部落隱居,陪伴至終老後由哥哥繼續照顧至今。冬梅鮮少與人群接觸且肢體攣縮,司機大哥常探訪此地,與她早已建立了信任感,因此先行進了家中,親自將冬梅揹出。她睜大咕嚕嚕轉的雙眼,好似這個被遺忘的桃花源凍結了時間,讓她停留在兒時被父親呵護的時光,那神情至今仍令我難以忘懷。在評估需要輸血後,司機大哥載冬梅下山至市區就醫,而這次與南溪部落以及冬梅的相遇,是如此珍貴且求之不得,被遺忘的地方和人們,卻給了我無以明狀的力量。
「你們一定會上彩虹橋的!」「彩虹橋?那是…?」在義診最後一日來到宜蘭武塔部落,一位來看診的爺爺離開前這麼說道。「對阿,我們泰雅族的傳說,善良的人死後會走上彩虹橋,到祖靈身邊得到永生。」當時一股暖意從心底升起,我含著微笑回應爺爺,「爺爺你也會的!我們彩虹橋上見。」在義診中,我們締結短暫的緣分,回應當下的感動,交換永久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