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我把《囧男孩》和
《女朋友‧男朋友》都看了數次(至少各自都超過了五次以上),有點熟悉楊雅喆說故事的方式,常常在《天橋上的魔術師》看到非常清晰、屬於楊雅喆帶來的魔法,起初就像前面四集一樣,會有原著和改編重疊的影子,既不像吳明益,也不像楊雅喆,一直到五、六集的〈文鳥〉和〈影子〉,才真正有屬於這部電視劇獨立的樣子,以及長出它最重要的骨幹,還有楊雅喆慣有呈現現實和魔幻想像時刻!
「魔術師」這個角色,在這個與天橋、時代、中華商場的故事裡,不是一個非常具象的存在(雖然他真的具體存在),它摻雜了許多人心內在的意識,如果非得要解釋它的存在、魔術到底是不是真的……也許有更多時候,我們會在生命中期待著會不會有誰,只要動動手指就能幫我們化解那些生老病死帶來的痛苦,好讓我們在還沒有通透生命過程遇到的那些現實都是必然之前,接住我們軟弱的不安!
那場珮珮和老師的對手戲,幾乎是喚醒那個在體罰教育長大的孩子塵封許久的記憶,彷彿那只是兒時做過的一場惡夢而已!經歷過那個看著老師手執籐條走進教室就全身緊繃的年代,都會記得那一鞭一鞭揮下發出的咻咻聲。不是打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你可以低頭裝作眼前一切都事不關己,你會真心當作它就是平行宇宙發生的事;打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你常常像在夢裡一樣,逃都逃不出追趕你的惡魔的手掌心,就連想鼓起勇氣瞪著老師發怒瘋狂落下的籐條都不敢,只得在心裡祈禱這一切快點過去、快點有誰將自己從惡夢中搖醒!
在電影
《誰先愛上他的》裡演諮商師被說過不會演戲的萬芳,在這場戲裡演得真是不錯。從她的情緒表現讓人想知道她到底有什麼樣的故事?讓她這樣對珮珮狠狠地揮著手中的籐條,非得逼著珮珮問出那一句:「妳會檢舉妳爸媽嗎?」
是啊!那是一個除了「乖乖聽話」外,做什麼都不對的年代,更是一個「即使乖乖聽話」也不見得能安心度日的時代!人跟人之間是緊密卻又多了一道無形的彼此監控,那心裡的小警總即使至今都還根深蒂箇留在心裡。(這部電視劇果然是《返校》的光明版啊!哈哈!)
就好像nori看到小八總是忍不住地罵他:「死坩仔(khann-á)*。」只要這麼一說就可以將自己與別人的世界一分為二:「你不要過來,我跟你不一樣」「你變態,你跟我們不一樣,我才不要跟你一樣」。nori和小八又的惡夢又在那個時代彼此重疊著,魔術師說:「那是你的夢想(上台大得第一)還是別人的?」像賣火柴的小女孩,nori劃下那根火柴看見自己的心又是什麼畫面?而夢想真的可以那麼輕易地說著「做自己」就能夠「做自己」嗎?
小八倒在廁所死去前,對照著魔術師跟珮珮的說法:「閉上眼睛就能看見。」小八看見的是nori的恐懼,還是自己終於在生命結束前,抵達魔術師說的那個境界?總有一天可以和自己想見的人再見,像看見自己終於變成自己想要成為的樣子?
時間也是生命的魔術之一,那些不被期待的夢想、不被接受的形體、不被允許的自我認同,都在時間的魔術中等待著有那麼一天夢醒了以後,自己終於可以看見迎接自己的天使、成為天堂的一份子。套句《女朋友‧男朋友》的台詞:「你先睡,睡一覺起來,XX就不一樣了。」
我們都曾經在某些生命中難以跨越的苦痛裡掙扎著想要從惡夢裡醒來,但多有的都是經過時間的淡化而選擇慢慢的、輕輕的放下;我們都曾經想要掙脫時代替我們設下的限制,除了努力的對抗外,還得好好的活下去,等待從惡夢醒來的那一天,就可以笑著跟魔術師說:「我不用去九十九樓了!」
《囧男孩》的滑水道,玩一百次就可以到達異次元,可是就回不到從前了。如果去了九十九樓可以到達自己嚮往的世界,你會想回到原來的世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