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奪與恩寵——我看《悄悄告訴她》

《悄悄告訴她》是西班牙導演阿莫多瓦所執導的膾炙人口的片子，有很多很多可以探討的議題。但在此我不是要分析這部片，想跳過情節的解析，只是抒發一點私感受。

女主角阿麗夏是一個美麗得令人屏息的芭蕾舞者，卻在一場車禍中，失去意識成了植物人.....記得在觀影乃至一連幾天的震盪中，腦海一直浮現一個關鍵字：剝奪。

這讓我想到：人的青春、美貌、聰明才智、身分地位等這些令人羨慕的東西通通都是外加的。阿麗夏那麼美，擁有的一切在在都那麼讓人羨慕嫉妒。世界像一個舞台或一張巨大潔白的宣紙展開來，就等著讓她發揮大展身手。

卻在一瞬間，一個莫名的外力就奪走了她的一切。阿麗夏出了車禍，失去意識成了植物人。那一刻，人到底還剩下甚麼？

原來這些令人艷羨的種種優勢，不過是附著在人身上的東西。觀影過程中，我感覺生命背景的東西，不斷不斷被觸動與引發、不斷浮出來，彷彿要我感覺甚麼。

在電影裡，阿麗夏一出場就是個植物人，一切似已註定，沒甚麼可悲。對我而言，卻不是這樣。我看這部片看到一半受不了，忍不住按暫停痛哭一下：

我為阿麗夏悲傷、我為阿麗夏喜悅、

為生命那充滿著難以臆測的無常、

卻又有著難以想象與言喻的恩寵……

班是一個娘娘腔、容易被人誤會為gay的胖子，他在醫院裡當看護，悉心照料阿麗夏，他讓阿麗夏的肌膚與體態都維持在一種彷彿睡著一般令人怦然心動的美。阿麗夏的美，是班一手捏造出來的。班的手幾乎沒有停過，必須不斷在阿麗夏身上細膩撫摸按摩，才能讓已是植物人的阿麗夏，保持住原來的生氣。

班一輩子從未離開過家，他一直待在家盡心照顧被他爹甩了生重病的母親。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跟看護有關，只因一見鍾情愛上阿麗夏，就算已變成植物人的阿麗夏，也讓班不離不棄。

班之所以讓人感動，事實上是因為阿麗夏被剝奪到如此堪憐的境地！非得如此，他才有機會接近她，擁有無微不至照顧的機會。班讓被剝奪一切的阿麗夏，一直保持大難之前的美跟生氣。

如果阿麗夏不是被剝奪到這麼徹底，她身邊會有很多人愛她、她身邊會出現很多很多的光環與裝飾，她會過上一個讓人羨慕的生活。但班不會出現在她生命裡，她終其一輩子不可能經驗到如此的愛，甚至找回生命的活力與復活的恩寵。

她的美，會讓她去追求更炫目的東西，也會在現實世界裡迷失得更深。

這也讓我想到：人其實只是暫時保有某些特質罷了。他並沒有所有權。我這樣想阿麗夏， 便深覺悲憫。

我也感受到生命的一些恩寵 或許我們是不自覺的，因為祂可能出現在另一個我們連意識都無法查覺的維度，雖然不能感覺，但祂是存在的。這麼一想，便對生命的莫測充滿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