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

「仰頭望明月，寄情千里光」。在台灣，中秋節是僅次於春節的重要傳統節日，中秋節，定於農曆八月十五，因爲恰好在三秋的中間，所以稱之爲中秋。也有些地方將中秋節定在八月十六。有祭月、賞月、拜月、吃月餅、賞桂花、飲桂花酒、等習俗。以月之圓兆人之團圓，爲寄托思念故鄉，思念親人之情，祈盼豐收、幸福，成爲豐富多彩、彌足珍貴的文化遺産。

隨著時代的變化與科技的轉變，中秋節的放閃，日漸被FB、Line等通訊軟體的圖像淹沒，人與人之間的思念與傳情越來越淡薄，表現上只剩迎合習俗與傳統的虛應故事外，總感覺內心對節日的真實感受有一種疏離感，這時總會不免回想起二十幾年前在某個食品廠度過的中秋節，那一年正值年輕二十鋃鐺的我，在一家還算有名的食品廠工作，廠裡面生產很多的品項，有麵包、冰棒、餅乾、牛奶、果汁等，包羅萬象，這是我第一個工作也是最接近生活的工作，因為很多民生必需品皆在此出現，那個年代企業人情味還很濃厚，叔叔、阿姨、哥哥、姊姊大夥在工廠裡稱兄道弟，廠內的人際互動像是一個村落般的熱絡，阿香姊是麵包整形段的大姊大，豪氣干雲不讓鬚眉，常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工作現場有任何不平之事皆會到她面前做裁決，素秋媽媽有著母愛般的溫暖，到她的辦公室永遠有吃不完的零食，常見有些心裡有委屈與抱怨的同事到她的辦公室傾吐心事，當然順便吃吃喝喝也是另一種需求，立琪秘書就像鄰家的大姊姊雖不善言辭，但總是在你需要幫忙的時候，給你實際行動上的支持與鼓勵，烤爐老大的明哥，則像極了射鵰英雄傳裡面的老頑童周伯通，瘋瘋癲癲的，時而成熟、時而回到童貞，但真性情的流露，總讓人可以與其肝膽相照的交換彼此，我的大哥則把我當小弟般的照顧，工作上的教導與幫忙不說，連小弟的愛情生活也充當起我愛紅娘的主持人，可嘆的是在那的年代沒有開花結果。

工廠裡每一個課各司其職，各自做著同一類別的產品，只是同樣東西如果做久了總會感到厭煩，相同的麵包奶香如果聞久了也會有點反胃，因此，不同產品的課別也就存在某一種默契，工作中大家依然努力不懈的完成自己的工作，但如果找到空檔，彼此之間就會派出代表的使節拿著公文牛皮紙袋到各課交流，我們拿著那一年流行的紅豆與奶酥麵包，到乳製品課換回了牛奶與冰棒，或到餅乾課換回香噴噴的餅乾，當然每次的出使團是必須秘密進行的，我們組成的層級也僅到組長，因為擔心東窗事發，所以再上去的層級就非我族類了，不過乳製品課的蔡課是我們的麻吉，除了有時會帶來最暢銷的冰棒幫我們消暑外，還會拿來還原濃縮果汁讓我們加冰塊暢快全身，使節團的代表不是固定一人，而是由大家輪流充當，因為在煩悶的工作中，可以增加工作樂趣與輪調學習。

企業的經營如果僅是靠著幾支舊產品就想獨步天下，可謂以管窺天的無知，想當然爾，公司的研發單位也是一等一的高手，除了有著當時業界引以為傲的先進設備外，一群群具備高學歷的白袍研究員魚貫地在實驗室內穿梭，絞盡腦汁開發讓人聞香下馬而無以抗拒的食品，只是研發產品還是要以商品化為第一考量，因此小試、中試、量產的進行也是缺一不可，而這樣的流程，在食品廠這就是一種福利了，我們除了協助實驗測試外，充當最快樂的白老鼠也是我們最喜歡的職責，三不五時的吃著奇奇怪怪的麵包、餅乾及冰品，如果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這可能是一種罪惡至極，但當時卻是明目張膽的公開群聚，總經理巡廠看到我們還得點頭致意，充分謝謝大家為公司犧牲體態，除了正式的實驗外，我們也會私底下創造驚奇，因為我們會到餅乾課交換一些堅果及糖果軟糖，製作成一條色彩繽紛與滿滿餡料的土司，嗯，這真是一條中看不重用的食品，單有香氣與賣像卻吃起來令人作噁，另外我們也煮過八仙過海的濃湯，栗子、木耳、香菇…等八樣珍貴食材的濃湯，像是不要錢的往鍋裡塞，就是要讓它忘記自己是一鍋湯，當然，也因為我們的千奇百怪的創意，常常也是白袍研究員的取經對像，這樣的工作成就讓初出茅廬的我，有點感覺像畢卡索的自傲起來。

在那個資訊不是很發達的年代，沒有line、fb…等通訊軟體，人與人的互動還在真實面對面接觸的年代，過節送禮異常發達，尤其春節、端午、中秋三大節日，家家戶戶皆以辦喜事來面對，此時大部分的人家皆會到處走訪親朋好友，送禮的選擇就異常重要，中秋節這個月圓人團圓的日子，尤以中秋月餅為首選，因此，當年的食品廠為了應付中秋節這個大節日，總是會在前一個月貼出一個令大家精神為之一振的公告，工廠內所有的課除了必要的基本出貨外，全數備戰中秋月餅，全廠除了不可移動的大型機具外，所有的作戰隊形全數變更為中秋月餅的的製作流動線，前段麵糰製作，中段內餡準備及包餡整形，後段上色進烤爐，此時只見全廠融為一體，沒有課與課的界限之分，秘密進行的使節團變成半公開的誓師大會，你餵飽我的胃、我供你餐後甜點與飲料，叔叔、阿姨、哥哥、姊姊到處支援流竄，那個地方需要人手，所有的人就往那個地方去，七課的李叔是公司的元老，對於公司的歷史如數家珍，有他在的地方就好像古代說書的客棧茶樓般的熱鬧，所有人一邊奮力執行工作，一邊聚精會神的聽他訴說著公司創立時的豐功偉業與稗官野史，三課外省人桂姨會帶來親手做的滷味，那來自跨海那端的家鄉味，製作者聊以思鄉之情，品味者過足口腹之慾，不過這些都不是最高潮，為期一個月的製作過程中，每當麵團進入烤爐的那一刻，所有的人各有所思，總經理想著白花花的銀子，據說每過一個中秋，公司就可以多一座廠房(大小不知)，廠長心裡想著每日要產出多少量，但不計入量與出量的平衡，課長想的是如何調動一群酒足飯飽的員工，因為大家都往有好處的地方集結，比較貧脊的地方杳無人煙，而我們這群平凡老百姓最在意的是什麼，從大家準備的便當盒就可得知，眾人工作之餘就集結烤爐口，等待金黃的月餅出爐，以前的月餅不像現在的一口酥，而是要大氣派才可供眾人分食，因此，單一顆月餅價格可達150~200元，在爐口等待的芸芸眾生，張著骨碌碌的大眼努力注視著月餅出爐，不是為了公司的品質或有高貴的情操，而是等待不良品的出現用最快速的手腳放進秘密鐵盒中，當然這是不可公開的秘密，只有爐主老頑童與大家的默契，因為他必須時時偵查警覺白袍品管的抽查與點檢，而所有人就等待傳令兵的知會，像極了有效率的作戰部隊，指揮官就是老頑童，直至夜幕低垂來臨之際，大夥也帶著填滿月餅的便當盒與拖著疲憊的身軀各自回家，門口大家歡天喜地的道再見，當然包包腰間多了幾層肥油，等待回家品嘗買不起的高貴禮品，剛出爐的月餅。

曾在某個中秋節前夕回到原來的公司參觀購買月餅，它已轉變成觀光工廠，色彩鮮艷的工廠外表與清楚的指標代替了原本不假修飾粗糙的工作場域，當年穿著白色圍裙的工作人員被穿著時尚的漂亮妹妹取代，參觀人員無法進到現場參與實際大量生產，只能透著參觀走道的窗戶遙想當年歷歷在目的人情世故，銷售小姐笑容可掬的推銷包裝精美的蛋糕餅乾，架上的食品看起來非常可口，但對於此時的我，總有一種錯覺，身體的食慾被食品精美的外表吸引產生了變化，可是心裡呢，總懷念起那年中秋節一起在烤爐口等待出爐月餅迫不及待咬下的那一口滋味，是什麼味道，是一種月圓人團圓的人情味。

生涯設計師-郭銘樂Robert

(NCDA CDA 國際職涯發展諮詢師認證/擺渡第九期 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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