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後,喬一澐便任著方若彤自然地攫住己身手腕,緩步走過一個街口──事實上走至這,他便已對四旁一切漸感陌生,而他對這一片的記憶,僅僅停留於方才那一區域的一年多前,自從發生了那一連串事件後,他便再無至此,今日倒還是久違地頭一遭。
也幸好方才那區恰是這一年多間時間,沒什麼變的,以至於領著方若彤逛街倒平順的很,可眼下方若彤所前去的方向,似乎已然被些從未見過的幾家店面佔據著──顯然於此時間內,世界依舊運轉,有興起有墜落,人來人去的,終究什麼也留不住。
約莫半晌後,方若彤便順著往昔記憶中依稀之處,領著喬一澐安順地抵至處佔地不小的大型遊樂場──
只見名晃晃三字招牌──「方盒子」,正正方方地穩然掛於建築物的最上方,顧名思義,整座場館如同盒子般,由一道道白牆區隔成一個個小區塊,若以室內設計的平面圖看來,倒像是座迷宮,可實質上每個房間皆可相互穿梭,並不封閉,只是造型刻意用成了個似是迷宮的景,猶記去年底剛開幕時,倒還真有幾位顧客竟於裡頭不小心迷路了的新聞報導播出,險些哭著回家,倒成一記趣事。
喬一澐有些意料外方若彤此時竟會帶他來這,轉而望向眼前顯然僅有一層樓,卻是特意挑高,且佔地十足之大──估計能容納數十輛汽車及近百輛機車的空間,一時之間並非感至興趣盎然,而是──
方若彤是怎麼知道這麼個地方的──難不成先前有人帶她來過?
似乎是接收至身畔人迷惑不解的目光,方若彤這才一瞥頭轉而望向,同時接續攫住其腕地復而向前走:
「這間『方盒子』是去年年底開的,」聞言,喬一澐悉心一想──去年年底那時候,他老早不知遊蕩到哪去了,會知道一中商圈開了個這麼大的遊戲場,才是令人深感荒謬,「馨媗有些時候週六班逃課,或者是我讀書讀累了,偶爾會來這裡晃晃。」只見她邊說,邊領著喬一澐待自動門感應至有人開啟後,從而依序入內。
方進門,二人不約而同即刻被各式遊戲機交雜之聲溢滿耳畔,以致於此時方若彤正想開口說話,意識至周遭環境音過於紛雜,喬一澐已然眼明手快地體貼俯下身去,將耳畔湊近其唇前,方若彤不疑有他,未有過多思緒,估計等會得步至櫃檯附近,話音才有辦法同外頭時那般清晰,從而拉回思緒繼而解釋著:
「但其實也不太常來,就一個月一次。」語畢,便向著已然挺起身,再而望向自己的喬一澐淺然一笑,喬一澐深知此時她所說,本意是不想讓他多加擔心,畢竟眼下他迅然環視四旁,到到底底是一群又一群成小團體的男生們,抑或是一對對小情侶一同遊樂──
兩名小女生來,若真遇上了些什麼流氓故意找碴,豈不是毫無還擊之力?
方若彤全然不知喬一澐此時所思,僅是一聲不吭地再而帶他抵至台外觀全純白的機器前,顯而易見三字「兌幣機」,喬一澐一看便知──此機器是拿來換錢的,則見方若彤率先拿出一百塊,先行示範著:
「先放進一百塊,」她邊說,眼見機器吃進鈔票後,接續一道運轉聲,方若彤這才拿過疊高於一側的空籃──她拿了個純白色的,直接置於下方出幣處,幾秒過後,一個個代幣如瀑布墜流般嘩啦啦掉落,雖到底不是真錢,可久違地一次性望至如此多的代幣,方若彤依舊掩不住唇角弧度,這才啟唇道:
「然後就可以變成兩百個代幣──一個代幣五毛錢。」而說實在話,兩百個代幣出來後,她也沒那般心思細數,下意識地便認定機器不會出錯,安心落意地托起籃子,便向著喬一澐示意,至於方收眼前景的喬一澐,不是不知道此些場合皆是如此操作的,只是頭一回地見眼前印象中如此伶俐乖巧的女孩,做出此番舉動,免不了地無法與其於校園中那副眾老師同學們皆喜愛的好學生模樣有所連結,甚而感至罕見,難掩底心一股莫名的違和感升騰著。
喬一澐不住默然思索著,還是方若彤接續喚他第二聲後,他這才猛地回過神來,換他上前兌幣──
他到底不陌生,「方盒子」是全暹晄著名的連鎖遊樂場,很多年前他便已偕孫然偑、駱北敐蒞臨過幾次別處分店,以至於喬一澐輕車熟路地換完代幣後,即刻被身畔嬌小之人,興沖沖地拉去最近一處機台──名為「潑水小鴨」,遊戲規則很簡單,眼見機器平台上一左一右,各設有一把水槍,可供二人同時進行遊戲,且須事先投入三枚代幣。
遊戲內容便是遊戲開始後,一個個塑膠鴨子便會從不遠處機台洞口釋放而出,再來便須以水槍將各隻小鴨從右側入口推入後,再由左側出口游出,即得一分──也就是說,使小鴨游入入口處越多次,得分數越高,遊戲結束前看誰得分最多,便是贏家。
方若彤罕見地選擇了個有關「水」的遊戲,但到底對「槍」並不陌生──因著過往幾次經驗下來,她倒意料外地發現她同梁馨媗,皆是喜愛槍戰類的遊戲──足夠血性且萬分紓壓,以至於每每蒞臨時也都是玩固定那幾個機台的,也算是興致勃勃。
喬一澐默然盡收其不自覺流露之心花怒放樣態,原是波瀾不驚之緒,不住於此時被其情緒渲染,從而飛揚著,心想她這個樣子,倒才算是個尋常高中生應有的樣子,而非初次見面時那般──凜若冰霜、顯然不願再惹過多麻煩地自持著,甚至爾後的拒人於千里之外,老死不相往來。
想來這幾日更為拉近彼此距離後,一切的一切便已海闊天空、燦然一新。
於是乎二人於投完幣後依序坐定,方若彤即刻進入備戰狀態,難掩正襟危坐著,雖說先前便同梁馨媗一起玩過,可這會兩人到底很久沒來了,也不知身體記憶尚留存多少,技巧鐵定生份的很,不知這一玩能玩地如何?
反觀一旁喬一澐泰然自若著──畢竟他早些年前同孫然偑、駱北敐一起來時,基本上不是玩此些槍枝類遊戲的,便是玩賽車類的,次次經驗積累而下,早已抓到了些訣竅,只是這會的確也有段時間沒來玩了,不知究竟這一玩,還能不能如當年那般熟練?
可到底無所謂的,只要能跟她於一塊,縱使要他輸上上百回,他也甘心樂意。
於是乎方若彤於確認喬一澐的肯首後,不假思索按下機台的開始遊戲鍵,一道明晰的倒數聲即刻響起,方若彤轉而全神貫注地直視前方洞口,就連喬一澐再而迅然瞥她一眼,她也絲毫未覺,只見其滿副如臨大敵之態,險些忍俊不禁,不過一會比賽開始,方若彤目不轉睛地望不遠處洞口內,即刻游出數隻小鴨,才方從出口顯露半個身軀,對它便是一陣猛烈射擊,喬一澐這才收回思緒,從而將注意力集中於眼前遊戲,精準地以著水槍擊中第一頭鴨子,致使它乖順地游入右側入口,方若彤不惶多讓地接續一個個擊中,讓小鴨子各個又紛紛回去了原本的洞口再而出來,喬一澐這會倒有些罕見地急了,更是全神貫注地對付著身前「戰況」,期間方若彤因著稍地分神觀察喬一澐的狀態,不慎打偏兩隻小鴨,加諸後頭小鴨移動速度越來越快,有些甚至因錯過時機,游離了原本軌道,以至於最終遊戲結束時,方若彤僅以二分之差飲恨──輸給了喬一澐。
見狀,方若彤有些少見地面露些許不甘之色,喬一澐這才意識到──方若彤其實有些時候,對於「勝負」二字──尤其是非關「課業」上的,畢竟她已然於課業上獲得過多卓越的表現,更是顯得對於其他方面之勝負異常執著,譬如上回於蘇里夏公園內丟石子比賽那回,他便已真確地見識過了。
以至於眼下,他並不意外地聞方若彤倏然起頭便是一句:
「要不要來打個賭──」喬一澐則望她緩然輕勾起唇角,他又險些心口一滯,難掩著一縷悸動地盡聽她接續著說:
「我們再一起玩三個遊戲,積分高的人則算獲勝一次,最後贏得最多次勝利的人,跟上次一樣──可以要求輸方答應一個條件,如何?」雖是以問句作結,可語句中的懇切意味,喬一澐並沒想著潑她冷水,不假思索地應允,方若彤其實早於先前即要道出此番話時,便下意識地認定喬一澐定是不會拒絕她的,於是選擇如此一說,果真喬一澐二話不說順勢肯首,二人即刻轉戰另一個房間區域置滿的各式賽車機台。
兩人不約而同選定了個發想自著名賽車漫畫的機台,投幣後,方若彤顯然還在摸索著該機器方向盤轉於各處時的意義,見其偶不時地俯首蹙眉思索片刻,喬一澐索性熟稔地指導她起,說明等會若是遇到了些什麼狀況,必須按下些什麼按鈕,才得以解決危機──不得不感念先前那些經驗,這點東西他倒是意料外地沒忘。
眼見身前景況出她意表之外,喬一澐似是看出其迷惑不解之態,則如實以告了句「很多年前常玩」,方若彤這才以一頷首表明暸,心想他如此一說,不就間接說明自個兒是個老手了?可到底還是感謝他的拉把手,輕聲道了句謝後,縱然似乎因其方才之語,無形中再一次激起己身莫名的勝負慾,本是泰然自若之色,此時卻也顯得鄭重其事了起──
事實上,她的確久違地未如此過癮地玩一把了,這會倒還是托了喬一澐的福,讓自己得以順利一掃這些時日以來,因著諸多事件無形中累積而下的那些「隱形」壓力──無論是給予情緒上的,抑或是身體上的,一併發洩而出。
總而言之,她到底是打從底心誠摯感謝著喬一澐的──
感謝因有他的存在,而使她更為像了個「人」──會哭、會笑、會分享內心深處的那些,甚至還能如眼下以著玩遊戲的方式,抒發自我情緒,而不是猶如個冷血的機器般,成天兜轉於課業抑或是工作裡而不自知。
而比賽開始後,方若彤才徹底發現──原來到底有沒有熟悉這一類機台是會有所影響比賽狀況的,先前便說了她僅僅對於槍戰類的特別感興趣,梁馨媗亦然,縱然眼下他倆皆是選了相同場景的賽道進行連線比賽,可喬一澐開車技術顯然高她一籌,開地平順且專心致志著,且時不時還能秀記令人不禁瞠目結舌的華麗轉彎,反觀自己的車開得七零八落,好幾次險些要衝出賽道再來一次,方向盤還能時不時地轉地過頭,甚至來不及按下一旁輔助按鈕,想當然爾──
這一場比試,喬一澐贏得名副其實。
方若彤盯著螢幕上顯示之差了一大截的二種分數,不住於心暗叫下次自己一定得徹底贏回來!
而盡收眼前景的喬一澐,僅覺身前人怎會如此可愛──就連玩個遊戲也如此較真,若至最後二人比數所差無幾,那麼他會二話不說,悄聲無息地放水的──
只要一想到贏了比賽她便能開心一點,那就足夠了。
之後二人尋至了台外頭是個偌大越野車造型的空間,只見裡頭平台上是兩台聯座機關槍,方若彤一見到槍,即刻起了興趣,喬一澐倒是一挑眉,這才意識到原來她對此些傳統觀念中,本該是偏向「男性」屬性類的遊戲有所興趣,本以為她可能會帶他去玩些撈金魚、打地鼠之類的遊戲,這會一直用著槍的感覺,他也覺得不壞。
而這些槍枝類遊戲,先前到底玩得夠多,以致於眼下喬一澐並不倉卒,不緩不慢地先行入內,只是因著其傲人身高及偉岸身軀,於他坐定後,一雙大長腿卻是緊緊挨著接續坐定之方若彤的膝,方若彤並無自覺,倒是喬一澐不住盯著二人彼此相觸之處,剎感頰畔又是陣止不住的溫熱,而此時方若彤心思全於「輸贏」二字上,並未過多將注意力置於彼默然拉近之距離上,以至於方若彤率先投幣後,喬一澐這才回過神來,趕忙接續著投幣,二人從而全神貫注地投入眼前遊戲中。
此款遊戲是尋常可見的「打殭屍」遊戲,有著各處場景可供挑選,每個場景難度不一,方若彤因著先前經歷顯然熟練,先行將按鈕移至野外熱帶雨林那處,再而瞥頭望喬一澐並無異議,這才確實按下,同樣是誰得以打爆最多殭屍的頭即獲勝。
只是這會鐵定是因太久沒來致使顯得生疏,可終歸是一直以來的強項,方若彤於最後關鍵時刻,竟比喬一澐迅速地多解決掉一頭殭屍,於是乎反將一軍──這次換她贏得最終勝利!
顯然地歷經此回合後,方若彤更是喜上眉梢著,喬一澐望她心情大好,自個兒心情也不自覺地連帶揚起,眼見二人目前打成平手,方若彤便想再比一次槍戰,一決勝負──畢竟她方才也早已注意到,喬一澐對於此些槍戰類遊戲,倒也挺拿手的,若以二人皆是拿手的項目做最終比試,倒也公平,喬一澐是決計不會有意見的,於是乎方若彤則率先提議著:
「那再來一場槍戰決定最後勝負,」她稍頓,轉而將目光投向身畔少年,只見他同是望了過來,一雙深瞳漫著不明所以的光,卻彌足使人心向,「你可以嗎?」只見喬一澐如她方才所想地即刻頷首,以表同意,二人轉而來至另一區域,同是置有各式槍戰類機台的房間。
此遊戲是有著各式卡通角色的槍戰類機台,每個角色所攜分數不一,當然擁有越高分數之角色,光從外表設計看起,便覺難以精準射中,以至於方若彤隱隱約約覺得──這肯定是場「惡戰」。
二人依序坐定後,開啟連線模式,隨之一齊投幣,便是要開始遊戲,由於是定下最終生死的一回合,方若彤顯得有些緊張──比剛才那些次都還要來地正襟危坐著,喬一澐倒是精準地捕捉至其此時之態,有些忍俊不禁,心想方若彤真是會在這些出人意料外的地方蠻幹,但他到底也不覺得怪異,就是偏生地覺得她可愛極了──
是他所希望且喜歡著的她有所活力的樣子,所以他很喜歡。
也希望她能一直如此下去,遠離這世上所有的深惡──
他想用盡全力地,去守護她那難得一見的次次笑容的。
雖自二人這幾日熟識以來,只見她向他笑的次數,的確是比以往多了許多,可所謂「開懷大笑」之態,卻是從未出現過。
眼見比賽倒數三秒後即刻開始,方若彤沒由來地撇頭望去──卻見喬一澐如此默不吭聲地微俯著首,一瞬不移地盯著自己瞧,她難掩一愣,心想難不成是自己臉上沾到了些什麼東西嗎?欲要抬手摸上頰畔之際,卻聞前方機台音響傳來「Start」的音效,方若彤趕忙將此些思緒拋至九霄雲外,從而專心致志地投入眼前遊戲,而喬一澐自始至終毫無被心上人發現正偷看著她的慌虛感蔓延,反是不緩不慢地收回目光,憶起方才其顯得呆眉愣眼之態,底心不住一陣歡悅,這才將注意力集中於眼前遊戲。
此遊戲雖都是些設計極其可愛的卡通角色,事實上卻難以攻略,攜有越高分數的角色,以一槍是打不死的,且還有特殊躲避技能,得以躲避他倆槍枝的瞄準,從而傷害到己身遊戲角色,另自個兒血量降低,也幸好一路上時不時地便有血袋可撿,隨時補充精力,簡單來說,便是個比方才簡單殺來殺去之槍戰,更得用些頭腦的「升級版」槍戰,對付的同樣是已然喪失理智的殭屍。
方若彤似是已於先前那場槍戰中,找回曾經的感覺,即刻以一擋十,邊眼明手快地瘋狂撿血袋,邊乾脆俐落地開槍射殺殭屍,也沒在管身前究竟是不是個可以得到較高分數的殭屍──簡言之一通殺!
卻沒想到一側喬一澐如老手般,靈活地閃過許多初級殭屍,再而精準地幹掉數頭攜有高分數殭屍,眼見如此,方若彤倒有些急了,連忙於眼前一片鋪天蓋地即要衝來的群喪屍中,迫切尋找大塊頭殭屍的蹤跡,總算讓她射殺掉一、兩頭後,她便又尋至不遠處埋伏了一隻,此時喬一澐恰恰也看見了,二人一塊瞄準,方若彤則是想也沒想地便扣下板機,眼見遊戲也正倒數著最後一秒──
最終分數竟是到她這兒來了,也就是說,最終壓倒性的那一發──
她射中了!
於是乎方若彤下意識地瞥頭望去,則見喬一澐默不作聲地緊盯己方螢幕上「Lose」偌大字眼──便是因著最終未擊中的那發,與著方若彤以一分之差敗北。
眼見喬一澐率先回過頭來,輕聲道了句「恭喜」,同時盡收身前人面龐上掩不住的興高采烈,方才底心那股欣悅依舊──而剛剛最終那發子彈,事實上是他故意射偏的──他根本沒瞄準那頭大殭屍,更先前他老早發現那隻高分數殭屍,只是眼見他與方若彤的分數差了些許,悉心一想,方若彤若拿下那隻殭屍後,即可輕鬆超過己身分數,於是他故意等了會,佯裝二人是一同發現獵物從而將其一齊射殺,如此一來才不會讓她深感,他定是故意放她水的,如此勝利倒是不光不彩。
方若彤全然不知喬一澐所做,持續著歡快地從而起身,邊向著喬一澐道:
「──我贏了,」她稍頓,似是想到了些什麼,默了會再而一說:
「但我只有一個要求。」此語方落,喬一澐不假思索地即是一應:
「我答應。」方若彤則是於聞言後稍愣,從而笑語著:
「你也太沒心眼了,」雖她深知喬一澐是因著二人朋友關係,才答應地如此乾脆俐落,可若對象換成別人時,可不能如此輕易放下戒心的,多危險,從而勸告著:
「如果我把你拐去賣了,你該怎麼辦?」雖是以著打趣口吻訴說,可方若彤到底不願讓喬一澐輕易被騙從而惹來麻煩,同時興許是二人目前的共同話題多了起來,方若彤同喬一澐說話的語氣也不如先前那般有所界線,從而顯得嚴正,偶些時候──譬如眼下,尚還會說些玩笑話。
而方聞言,喬一澐倒是對於方若彤深信不疑──
她是捨不得他被賣掉的,而他更是捨不得她受半點傷。
於是乎正當喬一澐欲要開口回應之際,方若彤卻率先拉過其手腕,逕直向前走去──她依稀記得那台機器,是於此遊戲場中,最為靠近櫃台右側的角落區,果真直走到底後再而右轉,緩步走過一長條走道後,二人即抵至了處為數共六台的投籃機前。
盡收不遠處幾台機器,喬一澐一剎間猶如被噤了聲似地,一句話也說不出,就連方才閃過腦海中的那個問題──試圖一問方若彤為何會帶他來這的原因,也都忘了深究。
眼見方若彤已然回過身來從而望他,盡收喬一澐顯然罕見地流露出不知所措的面龐,心道己身猜想果真無誤──
喬一澐先前的確是有在打著籃球的,此點於方才同名為「龍亘英」的少年對話中也已證實,只是不知後來是因為了些什麼原因,致使現下再也不打了──
且那個原因看起,時至今日仍無時無刻影響著喬一澐──
那些無法抹滅的過去。
再而憶起剛才他們方下公車時,喬一澐遠望著不遠處那群學生打球樣態,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氣場,無處不是欽羨著,試圖達成些什麼,卻是無可奈何地什麼也做不出的嘆然──
她莫名地不希望見到他這個樣子──他本該就是燦爛無比的。
以至於方若彤方開口後,喬一澐終是晃了下思緒,這才拉回神來,盡聽她道:
「玩一次投籃機吧──」──她是特意的,喬一澐可從其神態中多少猜至她心思,興許是方才自己剛下公車後,稍不注意過於出神著望那群打籃球的學生,以及剛才偕龍亘英之對話,不難猜想方若彤可能已經推敲出了些什麼事實──而她想的的確無誤,於是又聽她接續著道:
「我想看你投籃。」此話不假,方若彤於見接推論出事實後,迷惑不解接續便是被排山倒海莫名的欣然占據心頭──喬一澐真會打籃球,且估計打的還不差,否則龍亘英是不會以著那般富含憤恨口吻,向他訴說那些話語的,加諸其迷人外表及傲人身高,若真打起比賽來,估計得以再吸引一票女同學歸為紛絲其下,而現下她會提出如此要求,事實上是帶著點私心的──
她希望得以藉此喚起,他當初為何會開始打籃球的初衷──
她想更多地了解他一點,畢竟他倆而今已然成為朋友,倘若直截了當地從而一問喬一澐,喬一澐十之八九是不會吐露真言的,這點從方才龍亘英在在逼問著他,他自始至終無動於衷得以略知一二──所以她選擇以著如此方式試驗。
可她到底沒把握喬一澐究竟會有幾分意願答應,他倆急遽拉近彼此距離,不過是這兩天之事,她根本無從得知,究竟身前人對於「好朋友」三字的讓步是至何處──
說實話,她心裡是沒底的。
於是乎此語方落,方若彤便轉而一瞬不移地凝著眼前人,雙瞳底無可拭去的堅定,很顯然地似是也不容喬一澐否定,只見喬一澐先是沉靜同是望她半晌,這才傾舒了口氣,猶如嘆息,方若彤則聞他意料外地穩然一應:
「好,」他邊說,邊轉身步至最近的一處投籃機前,方若彤則是於再三回憶方才那聲應允後,原先肅穆著的臉龐,此時卻彷若放晴般,渲染上如虹的絢麗緋然,連帶著一掃方才有些過於忐忑的氛圍,接續聽他道:
「我答應你。」「願賭服輸」這四字他終歸是做的到的,縱然本意是方若彤要求他去做的,然而他的內心,似乎也有著那麼一點渴望,得以再次拿起籃球,打上一場酣暢淋漓的比賽──
只是時至今日,他皆是未鼓起勇氣,還是方才同方若彤的堵約,致使他眼下不得不去直面內心深處固有的那些黑暗──
所以說到底,他還是感謝著有這麼個賭約的存在的──
縱然眼下才知道他必須做些什麼。
於是乎喬一澐二話不說投幣後,投籃機這才徹底啟動,倒數五秒後,令方若彤不住瞠目結舌的一幕出現了──
只見喬一澐僅是動也不動地平視著不遠處籃框之地,機台平面上一顆顆籃球落下時,他卻是看也沒看球地逕直以著最直接觸覺一次次精準拿過球,一次次精準入籃,毫無虛發,好似專設計成用來打籃球的機器人般,舉止行雲流水地令人目不轉睛著,且速度漸趨飛快,就連幾名恰經過機台的,顯然還是幾位國中生,也於旁看的目瞪口呆,直至幾回合過後,尚未完全結束比賽之際,機台分數板竟已直接爆表,僅僅至多顯示著三數──「999」,可喬一澐仍舊顆顆精準入籃著──直待結束音樂聲響起,方若彤則恍如隔世般,這才稍地回過神來,畢竟親眼目睹了場精準無比的投籃賽,此時溢滿心田難以言喻及彭湃之情,一時之間致使她徹底沒了話音。
喬一澐這才收手,望身畔人有些傻眉愣眼著的神態,險些忍俊不禁,一剎間便是覺得自己方才所做此些,此時此刻皆是值得了,只是左手腕上隱隱約約的刺疼──他知道自己還有很長一段路得走,這時才聞身前嬌小之人,似是緩了些氣後,尋思了下發言內容,從而緩聲啟唇著道:
「厲害……」方若彤顯然是頭一回見人以著如此飛快之速,玩此機台,好似兩台機器間的對戰般,是無法以常理科學解釋的,接續雙瞳底這才復至原先焦距,卻是如灑滿漫天星光般,熠熠生輝著,毫不猶豫向著身前人誠摯一句:
「你真的──很厲害。」盡收其心悅誠服之態,喬一澐倒是被她說地有些害臊,難掩不尷不尬地稍微移開了眼,可終歸掩不住那笑逐顏開及喜出望外,畢竟能被自己所喜歡著的女孩如此稱讚,何嘗不是幸福?
隨之便見方若彤二話不說,蹲在地上撿著方才機台一側所吐出的紙本點數,因著喬一澐分數過高,以至於點數依著實際分數計算給予,此時正蜷於一整團於四旁地面──先前那幾次比賽也是有的,只是數量便相較於沒此次的多,皆是被方若彤眼明手快地先行置入後背包裡,這會一大把,方若彤打算整理下,再而整團抱去給櫃檯細數,連同方才所得少許的點數,一同兌換獎品。
眼見方若彤一聲不吭地蹲於地面忙碌著,喬一澐欲要蹲下身幫把手,卻早先一步被方若彤覺察,接續一口回絕道:
「你的手是拿來打籃球跟畫畫的,」只見她邊說,邊比出了個經典的「爾康手」──昭示著「生人勿近」,「我來。」聞言,喬一澐倒是無可奈何,深知再與其爭論一番,不過是無濟於事,便也任著她撿,僅是默不作聲地攫住其後背包肩帶,示意她背包由他來背,不背著背包撿東西倒也比較輕鬆,方若彤於是任著身後人拿過背包後,不過一會總算撿完所有點數後,即刻直起身,喬一澐這才見她有些神秘兮兮地向他一道:
「跟我來。」他便隨於其身後抵至不遠處之櫃檯前,方若彤則先行將方才投籃機獲得之點數,置於桌面後,盡收身前店員難掩詫異之色,險些忍俊不禁,想來定是頭一回見至得分數如此誇張的來客,從而震驚,這才示意橋一澐將後背包給她,將方才二人先前所玩數個遊戲,其餘紙本點數拿出再而遞前,經櫃台人員以著台機器清點數量後,發現總點數竟有一千五百多點──想當然爾,絕大部分是喬一澐方才投籃機所獲得之點數,而點數的意義便是得以兌換櫃台後方有所陳列的數個獎品的,倘若點數不夠,卻仍想要其中特定之一的獎品,加上些現金即可。
方若彤於是默不作聲地一掃櫃台後方贈品區,將目光先行定格於一處後,轉而瞥過頭來向著喬一澐一問:
「你喜歡那隻熊嗎?」喬一澐則見其邊問著邊抬手指向一處去,他則順勢投目而去,眼見隻有著淡褐色毛髮的玩偶熊,脖子上還繫了個深紅色蘇格蘭紋領帶,兩顆睜地又圓又大的黑瞳,像極了方若彤的眼,喬一澐莫名地覺察這隻熊,令他有股異常的欣喜感淌於心田,於是乎鬼使神差般地一頷首輕應著,方若彤即刻向櫃檯人員一應:
「那我想要八號獎品,謝謝。」此語方落,喬一澐這才意識到一點──原來方若彤喜歡這種玩偶熊,即刻默然惦念於心,卻沒想到下一刻──
當方若彤從櫃檯人員手中拿過熊後,眼見那熊被方若彤奮力抱在懷裡──險些攫不住,甚至已然掩去其身軀,喬一澐難掩失笑之際,則望她二話不說,便將熊遞上前,見狀,喬一澐險些愣住,顯然是沒想到方若彤換完熊後,會將玩偶再而轉送給他──他以為她是想自己留著的,於是從而傻愣著並未接過,是直待方若彤又將熊往自身的方向推了推,他這才接過,本該波瀾不驚的面龐上,盡寫著縷罕見的愣然,從而聞她接續句:
「送給你──」她稍頓,「這是『勇氣熊』,」事實上,這隻熊到底是不是有名字的,她並不知道,可她是深曉「熊」本身,便是勇氣的代表,於是如是說:
「雖然不知道你之前發生過了些什麼事,」說及此,她不由憶起方才同龍亘英那段不太愉悅的對話,想來先前有關於「籃球」此方面的經驗,是不太美麗的,但這並不影響方若彤接下來依舊想對喬一澐所說的話:
「但是,如果還是很喜歡打籃球的話,那麼就再重新開始吧──」只見她邊說,始終一瞬不移地潛心凝望著喬一澐,而喬一澐似乎也能猜至其下句接緒想說些什麼,不住心口一滯,從而盡聽她緩然道出看似簡短,卻是久違地足以撼動他心的四字:
「我支持你。」她也是想間接透過這隻熊默然告訴於他──只要有勇氣,無所畏懼,無論到了什麼時候,便能再次地拾起當初那些未完成的夢想,重新走下去,哪怕那些中途的停頓,猶如一個個夢魘般糾纏於身,揮之不去的嘆然,可終究什麼時候再次開始,都是不算晚的──
喬一澐本該是那樣一個燦爛的少年,雖然她也早就見識過其暗黑決絕的那一面,可無論哪一面,都是那樣的一個「他」;而不管是哪一個「他」,「他」都已經是她的朋友了──
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的。
而她同時試圖透過此種方式,借喬一澐之手從而圓滿自己的夢似地──
只因事實上,她也同他一般,有著各式各樣的夢想的,而此時此刻,因著背負於身的責任過於重大──她除須努力維持課業,好以每個學期領取校內外提供之高額的獎學金,以利支付母親的醫藥費,縱然褚江每個月於卡上轉入的那幾十萬,她從未動過,更是想也沒想過使用──她想透過自己的力量,好好地照顧好母親;加諸參與各大校內外比賽同樣獲取獎金,可這些尚遠遠不夠填補倪芊然的醫藥費,課後得須打工補貼家用,及應付方素雅每月必須準時繳去的五千元,以致於許許多多藏於內心最為深處的夢想──譬如高一時恰巧發現自己對於攝影的愛好;譬如她由小至大始終深埋於心,從未讓任何人得知的跳舞夢,所有的所有,似乎已然於現實次次狠然的打擊下,變成了尚未完成卻已胎死腹中的遺憾,而今眼前有了個這麼一位同樣做著夢,曾經那樣燦爛過,而今卻是不知為了什麼,從而放棄一切的少年,方若彤想透過此種行為──透過喬一澐,經由極力地鼓舞他再次拾起自己當初的夢想,從而圓夢,也就像是自己完成了內心深處那一切般的滿足──
再者,她是想認認真真看他打一場比賽的──
真心誠意地,希望他不要再放棄內心深處所熱愛的那些,拾起初衷再而勇敢地繼續走下去──
她也想見證這一切發生的。
喬一澐則是於聽畢方若彤一番話語後,轉而沉靜不語,一剎間底心猶如排山倒海般的情緒,致使他想不出任何言詞以表到不盡的感謝之意──
此時的他這才終於明瞭,為何命運會在這麼一個時間點──已然對於世間所有存著萬念俱灰意念的他,安排了個「方若彤」的出現,自此一道光毫無預告地灑遍他本就身處之暗黑深淵的谷底,從而讓他再一次有了想要撤底真確活下去的希望──
她是他的光,那道他始終希冀著的,夢寐以求的救贖之光,而他自此變成了追光者,開始永止無盡地奔跑著──
他知道自己不願再放開了,至少這輩子──他決心決意便是要定她了。
所以他不會放手的,也絕不可能放手──
他想奉上他的一輩子給她,就連命也給她。
而於方若彤難掩困惑地默思一想,為何喬一澐僅僅是一言不發地以著不明所以的神態,一瞬不移地盯著自己瞧,終究沒開口道出一字一句,正想率先啟唇一問時,卻見他轉而將勇氣熊夾於左側腋下,隨之大步上前,一俯身──這次終於是正正式式地,將身前心悅之人,以著極度溫柔的力道輕擁入懷,輕觸著其上身所著之全黑工裝外套,剎感其下之纖腰盈握,他知道倘若他掩下更盡一步,只需一個手便能將她整人圈起,到底還是過於瘦了些──
他決定日後得逐漸將她給養胖些,時不時地偶然有些肢體接觸──當然必須是得經由她同意的,一如現下情不自禁時例外,摸起來才不磕手。
方若彤也有些意料外喬一澐此時驀然親近之舉,更不說眼下他倆便立於櫃台面向大門口之視角右斜前方處,雖未擋著其餘顧客排隊路線,可櫃台人員此時此刻毫不掩飾投來之目光,及顯然正失笑著的欣悅面龐,背對著櫃檯那處的方若彤渾然不覺,而喬一澐卻是盡收一切於眼底,復至一如既往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這才緩聲啟唇著,以著略微沙啞的嗓,明顯富含其他情緒,卻是苦苦隱忍著不發地一字一句道:
「……謝謝,」他稍頓,再而收緊了些掌心力道,接續再一次鄭重其事地道謝著:
「──真的,謝謝妳。」而他內心也已有了新打算了──
為了她,他想重新再試一次看看──
重新找回那些他曾經所熱愛著的事物,那些被他遺留在歲月裡,無可抹滅的美好記憶。
思及此,喬一澐禁不住又加下了些力道,方若彤這還是頭一回被他抱地如此之久,分明數天前,彼此間連個指尖也沒可能碰著的,就連方才於公車上,雖第一次緩衝時,喬一澐的確碰到了她的後背,可爾後便換作以手背相觸,顯然這會這人是真確被她方才一連串之舉感動到了,方若彤並不意外人於情緒感動時,會做出何以反常之舉,倒是情理之中,可想想自己實質上也沒說些什麼,若以旁人角度看來,就是些再也簡單不過的「雞湯金句」,經她如此一說,也沒什麼特別的,可喬一澐此時此刻之情態,明顯比起以往高昂了些,但終歸還是於尋常人眼中所謂「冷靜」之範圍值內。
方若彤略為一想,終歸沒往心裡去,稍頓了下這才拍了拍其厚實之背地反是溫聲著道:
「不謝,」她邊說,喬一澐這才有些依依不捨地放開她,退了些身,而後二人四目相對,他則聞方若彤接續句,其中神態是再也掩不住的神采飛揚,似是以他引以為傲著:
「我是真想看你打場籃球賽的,」她不由憶起方才投籃機的精準度,想來終歸與著實際比賽有所落差,但若重拾夢想回歸球隊勤奮練習,說不准還有可能當上國手,代表暹晄出國比賽,何樂而不為?「感覺很有趣。」說到底也是因著她從未接觸過球類運動略感新奇,喬一澐則於盡聽她一番話結束後,允諾一句:
「會的,」他會開始努力的──起因是為了她,但同時也是為了自己,「等我。」方若彤卻是於聞言後淺然一笑:
「不急,」她想,他應是有一段時間沒練習,可若要找回些當年的感覺,鐵定是需要花段時間再次熟悉一切的,她也不想他有所過多壓力,於是乎應:
「對得起自己就好,別太拚命。」自從初次見面那晚,見識過喬一澐打架時那股狠勁後,也不知他打籃球時,說不準也是那副樣子,倒有些覺得過分認真而努力,難保一個不小心即遍體鱗傷,從而影響原先實力,可就得不償失。
喬一澐深知方若彤定是擔心他過度使力從而受傷,於是乎道:
「好,」他再而不假思索地允諾,現在無論她說什麼做什麼,他皆是千百個願意,百依百順,「會注意的。」語畢,二人反是罕見地相視而笑,而此次並不如昨晚那般略顯尷尬,是真心誠意地為了對方好的誠摯之笑,只是四旁氛圍其中不自覺漫溢著的旖旎,旁人皆是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於方若彤眼中看來,她便是如同見證著自家兒子跌倒後,再次攙扶著他,從而頂天立地般的心滿意足,全然不知身畔人自始至終對她心思,是何以地繾綣情深,而終歸有一天──
喬一澐會讓方若彤明白的──他喜歡她,且不是普通的喜歡,而是願意交付予她己身所有的喜歡──
盡他所能。
……
齊璿今日罕見地出了趟門,巫岷是於十幾分鐘前快意地目送著他離開的,所以他知道。
於他出門前,齊璿尚與他耳鬢廝磨了一番,這才留戀不捨地最終還是巫岷率先叫停,道了句「你今天不是還得處理事情嗎」,齊璿終是停手,可一雙懾人眼眸,終歸死死地烙於巫岷之身,致使巫岷不由得下意識地打了個冷顫,好說歹說這才將這人勸離自己眼前視力範圍內──
這些天他倆皆是寸步不離地待在一塊,縱使說到底,他那張人神共憤的精緻臉龐的確看不膩,可他卻不想因著如此緣由,致使齊璿一次次地獸性大發,從而一整天待於床上動彈不得!
以至於眼下他得去趟公司處理事情,倒正合他意,深感蒼天有眼,還惦念著他的小屁股,確保它得以在用上個數十年。
於是成亞之及其餘諸位眼熟的手下老早接獲通知,一同回來守於宅邸各處門口──可見齊璿仍舊不信任他,深怕他哪天便會暗中出走,不知何處去,而眼下他連那天前來宅邸時,沿途全程被蒙著眼,這會在哪皆是全然不知,守機已然被收走,無法定位,那他究竟是能跑到哪裡去?
再者,他倆間既然已經定下契約,他想,他暫時也可全然依附於其保護傘下,從而確保己身人身安全──
畢竟目前正有個更大的敵人必須對付,便是他那該死的本家──
縱然是於外頭餓死、凍死,他是決計不會再回到本家──
回到那個最初的噩夢裡。
於是乎正當巫岷邊默然思索著,邊於偌大的客廳內遊蕩著累了,正想打開一側落地窗,至外頭草皮散步時,卻聞一道開門之聲再次響起──
他難掩困惑地即刻回過頭去,則望那張再也熟悉不過之面龐,此時正明晰映入眼簾,不住心想──
這人真是怪了,剛才不是說公司那兒有些事必須處理,老早十幾分鐘前便開車走人,可這會又是回來──難不成是忘了拿些什麼東西?
於是乎巫岷也不願繼而猜想,選擇逕直一問:
「你怎麼又回來了?」他稍頓,見齊璿順其自然地換上那雙專屬於他的深灰色室內拖鞋,與著他的淺灰色拖鞋配成一對,從而順著己身話語自然一應:
「想你了。」此語方落,巫岷眼見齊璿神態異常平心靜氣地一言不發,朝他徐步走來,因著壯碩身軀致使強烈的存在感,不住使巫岷底心警鈴大作,見身前人一步步緩然靠近後,甚而不自覺地退至沙發處──時至今日,他已然對於他的觸碰全無反感,可終究歡愛太多次也是會膩的,巫岷現下便是處於那樣的狀態中,以致於渾身氣息無處不散發著「你別靠近我」之意,可身前人似是心細覺察至,微不可查地一挑眉,終究選擇全然漠視這一切,大掌一伸──精準攬過身前人如女人般纖細之柳腰,可終歸是男人,腰線確實平直些許,巫岷已然見怪不怪齊璿的隨時隨地的發情,可這會期神態舉止,倒顯得有些生澀而怪異,不禁使他猜想──
難不成是剛剛又發生了些什麼事,從而讓他不開心,以至於他二話不說便回來找他了?
於是乎巫岷便任他一聲不吭地細碎吻著己身左側頰畔,同時解著其上身之黑色襯衫──的確是他方才出門前所穿的那套,也是一如既往所會穿的衣服,整體看起的確便是那個「齊璿」──
可他到底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怪」?
巫岷不住默思著,眼見襯衫釦子已然解至下胸處之際,他下意識地目光一掃───依舊是副秀色可餐的軀體及性感至極的大片麥色肌膚,可是借上若有兩個仁在如此相像,總歸有些東西是不一樣的,是不可能於短時間從而抹滅掉的──
譬如那顆分明應該於他下胸處上,有著紅潤光澤的痣。
一剎間巫岷頓住身子,眼前人同是被他突如其來的身驅一僵,連帶止住所有舉止,望他一瞬不移地盯著那本該有顆潤紅痣之處,而今卻是片麥色肌膚,連個影都沒瞧見,不禁憶起方才於房內不知歷時多久的場場熱烈歡愛,他還特意舔了那處好些次,可才方過十幾分鐘時間,痣便消失了,此時明擺於眼前的事實,在在說明了一件事──
眼前這人,有著跟齊璿幾近九分像的面龐──興許是雙胞胎,可眼前人究竟是雙胞胎「哥哥」抑或是「弟弟」,他無從得知──
怪不得,從他方才進門後,以及他而後那簡短一應,則如餓虎撲羊般過了來──
這人的確像齊璿,可到底不是齊璿!
思及此,巫岷下意識地便猛然推開眼前人──他莫名地不願同除齊璿以外的人親近,縱然眼前人與著齊璿共有極度相似的臉龐,但終究不是他,而這會細看起,巫岷知道,還是有所細節不一樣,畢竟這段時日以來,於日日夜夜、無時無刻的相處下,縱然他沒學過畫,現下卻已至甚而閉眼,皆能一筆一畫精準地憑空勾勒出齊璿這人的全身來──尤是那張過於精緻的面龐,可說是瞭若指掌,方才實是因著那股道不出的怪異感並未上心,這會該注意的倒是一次性地全看出來了,於是乎選擇開門見山一句:
「──你是誰?」只見巫岷邊說,邊從腰上率先眼明手快地亮出防身小刀,指著眼前人,試圖不再讓他有所靠近的意圖,這才覺察至──這人的確同齊璿面貌有著八分像,可比如眉毛部分,齊璿是典型的劍眉,不自覺便是溢散著正氣凜然之意,眼前這人眉形雖也相近,可眉峰未至齊璿那般稜角分明,反是柔潤了些,因此顯得不那般剛硬,整體看起,倒莫明添上股儒雅之風,唇角興許是因著時常彎起,顯得平易近人──可齊璿卻是不常笑的,但他知道,齊璿只常在「他」一個人面前笑,也最常說些令他每每皆是臉紅心跳的渾話。
且那最為關鍵胸口下的痣──還是顆潤紅色的硃砂痣,其實他身上,也有著顆的,只是他的是於偏右的地方,齊璿偏左,而他的痣略小於齊璿,顏色也較為粉嫩,因此最初他倆第一回上床時,齊璿便發現了這點,爾後每次於床上歡愛之際,齊璿總愛瘋狂地舔拭那個地方,甚至不厭其煩地每每總是道著「你看──我們兩個有著相同的痣,一左一右,天作之合。」久而久之倒成巫岷另類的敏感點,於方才的歡愛中自然也是不意外的──
所以他知道,眼前這人鐵定不是齊璿。
於是他選擇拿刀相向以示警告,終歸未起任何殺意,眼見已然被拆穿,那人卻是神態自若地僅僅只是在而往後退開一步,這才一應:
「──齊璿讓你隨身帶刀?」此語方落,巫岷即刻冷笑著道:
「他還讓我隨時摸槍呢!」此話一出,卻是覺得自己怎會說地如此「話中有話」,則望身前人緩然勾起唇角,露出了抹不明所以之笑,瞭然著應:
「啊──難怪他這人總整天不見人影,要想找他還得如此大費周章來趟他家,」巫岷只見他邊說,邊將方才解開之襯衫鈕釦一顆顆扣回,從而坐定一側單人沙發椅上,「原來是天天深陷溫柔鄉啊。」此話一出,巫岷見其安分了些,這才收回刀刃,轉而坐定單人沙發旁之長沙發離那人最遠的一側,同時緊盯那人接續動向,若有異狀他下刻便會直接對他不客氣──
才不管他到底是不是齊璿的誰!
而那人──也就是齊琰,事實上也並不打算做些什麼,主要是來找齊璿談些公事的,順帶嚇唬嚇唬這位貌似是其最近藏匿於家中的寶貝人兒──儼然是隻會抓傷人的小野貓,只認自己主人的,雖說他也同齊璿一樣喜歡男人,可她喜歡的型,壓根不如方才這小野貓般傲嬌至炸毛的嬌小人兒,他喜歡的恰恰是魅惑至極的「誘惑受」,會自己爬上他床的,根本不需他花時間哄著,便自己來了。
以至於巫岷此種類型的,基本上他見一個閃一個,根本上的退避三舍,也就只有齊璿那個大笨蛋成天哄著自家老婆倒是樂的開心。
於是乎兩個小時過後,齊璿終是處理完公司事務後,穩然返回家中,方進門,眼見巫岷正異常乖順地蜷於長沙發一側,可那神態卻有說不出的怪異,似是正忌憚著些什麼,這才俯首覺察自己的拖鞋不見了,迷惑不解之際再而抬首試圖一問巫岷有沒有看見他拖鞋時,順其視線則望另側單人座沙發上,那再也熟悉不過之人,免不了一愣,接續尋思了會,便知眼前景況究竟為何。
縱然聽聞不遠處大門被再次開啟的聲音,齊琰似也正處理著些棘手公事,並未從平板面前抬起首來,眼見齊璿索性赤腳先行朝自己走來,巫岷倒有些憤然地倏忽站起身來,便要往樓上臥房走,則被大步流星走近的齊璿一把拉住,欲要解釋,卻見巫岷竟是有些委屈地向他質問著:
「你怎麼可以讓別人隨便進我們的家?」語畢,便也不管齊璿是否有所反應,甩開其手後再次要走,齊璿則於聽聞此句其中「我們」二字時,一剎間免不了一陣激動──這個小人兒終究是認可他倆是一對的事實了,從而猛地抱住已然轉過身去的巫岷,放低姿態地先行道了句歉:
「對不起,我不知道……」而巫岷還是頭一回聽齊璿如此低聲下氣地向著自己如此對話,心想著自己方才那番話語,是不是顯得有些過激,欲要開口說些話試圖挽回氛圍之際,則聞不遠處單人座沙發上,那不知何時已然瞥頭望了過來,從而盡收一切之目光,毫不客氣便是一句:
「我還在呢。」言下之意,便是能不這麼親親我我的嗎?
害他連帶著也有些思念他家小寶貝了。
齊璿這才留戀不捨地稍微鬆開巫岷,卻仍緊攫其手腕,以防他不慎又自個兒溜回房內,抑或是因著賭氣,故意藏匿於宅邸中不讓他找著,巫岷試圖掙脫幾次未果,終是放棄,便見齊璿再而回過身去,一瞬不移地凝著不遠處這名有著同自己八分像面龐的壯碩男子,長年的神龍見首不見尾,緩然啟唇便是句:
「你怎麼來了?」他稍頓,巫岷則是再聞下句後,便知自己方才猜想果真無誤,「──哥哥?」結果方才那人,竟是齊璿雙胞胎哥哥?興許是齊璿一直以來的行事作風過於成熟且毒辣,依剛才那人突如其來的調戲之舉看來,巫岷倒覺得齊璿給人的氣質更像是兄長。
「沒事不能過來?」只見那人僅僅是挑起眉一反問,絲毫未有私闖他人住宅的自覺,很顯然地覺得是一家人,以至於如此毫無顧忌,可巫岷到底深感有這人在家,即是渾身不快,全身上下的細胞無處不叫喚著齊璿趕他走,齊璿倒是深曉這人無事不登三寶殿,等會定是得與他談些公事的,眼下外頭局勢緊張,這會他會找來,也早是他意料之中,只是他並不知道,他會挑了個他恰好去公司處理事情的時間點來訪,而巫岷眼下也在這,他得先將他送回房間之後再說,於是乎選擇逕直一應:
「那你自便。」並不是真讓他自便,而是請他稍待會,齊琰深瞭其話中有話,於是乎並未多做回應,埋頭又開始處理公事去了,齊璿則是於發話後即刻拉過巫岷,先行一同返至三樓臥房。
方進房間,巫岷不假思索地便步往落地窗邊──畢經方才的他本來就想這麼做的,只是被那名不速之客給阻撓一切,以至於眼下他並不想再多說,只想出個門曬曬太陽,卻是瞬感下刻──自己已然落入了個炙熱的胸膛中,則聞身後那人率先啟唇解釋著:
「抱歉,」又是一聲致歉,巫岷這會倒不感至意外,只覺這人更進一步地認識之後,顯得異常溫柔體貼且心細,「我不知道我哥──他叫齊琰,突然就過來了,」肯定是要來談有關「青歃盟」的事,而他老早於先前便告知過齊琰巫岷的存在,便是以防他此番「突襲」之舉,會將巫岷誤以為是敵方人馬從而威脅其性命,屆時情況可難以收拾──再者,他不想見到他受傷,一丁點都不行,這才是重點,於是接續著道:
「嚇到了嗎?」顯然的巫岷的確有些緊張,可他終歸有些身手在,驚嚇倒是不至於,可那股莫名的厭惡之感,至今依然盤旋於心頭無法揮去,於是巫岷便任身後人繼而抱著,默然思索了會,終是有些難以啟齒地選擇一道:
「我不喜歡……有其他人在家的感覺。」不知為何地,當齊琰進門後,他便莫名覺察氛圍有些不對勁──實質上狀況也不對勁,他隱約覺得這人有著股說不出的「怪」,但到底又與齊璿長相彌足相似──
果真那人是齊璿的雙胞胎哥哥,名為「齊琰」。
眼見身前人罕見地分明依然是那個傲嬌的他,卻意料外地字字句句中無處不帶點本是堅決不移態度軟化後撒嬌般的意味,從而先行鬆開他,致使他順勢轉過身來面對著自己,卻不作聲,緊抿著的雙唇和寫滿委屈之雙瞳,映於身後璀璨日光下,他倒覺方才因著處理些公司之事,連帶籠於心上的煩躁感,轉瞬間一掃而空,從而捧起其白裡透紅的面龐,開始細細密密地由頰畔親吻了起,不住令巫岷一起方才齊琰也是一進門就這樣子的,難怪他沒從一開始便發現那人是假貨,於是乎緊拽著齊璿胸前襯衣不放,好些次齊璿輕咬了下其臉蛋,巫岷這才有所反應地嗚咽著,卻到底沒再要他放開他──
巫岷這才不禁想著,時至今日,此些於日常生活中刻刻細節裡,一再地印證著自己,已然老早接受了齊璿為自身另一半的事實──
只是他自己終究不願坦然承認罷。
既然他的確也喜歡這樣子的感覺,不如就這樣吧。
於是乎巫岷轉而主動墊起腳尖,不假思索地精準攫獲身前人略顯薄涼的唇,這幾天的確不如前些天剛搬來時做地這麼勤,昨天更是連做也沒做,僅僅是上床後相摟著入眠,方才他要離開前,也只是以著各自的掌,迅速替彼此宣洩欲念,以至於現下他想要他了,倒也不為過──
誰讓他已然把他的身體,便成了僅僅是幾天沒了滋潤,便會渾身不快的狀態──
他得負起全責!
於是乎全然接收至巫岷罕見地主動之吻後,齊璿興致倒也來了,穩然退至後方沙發處後,猛然坐下,巫岷順勢欺身而上,齊璿則是大掌一伸──不自覺地便往身前人之雙臀處摸去,意猶未盡地搓揉著兩處盈滿手心之富足感,心想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餵食,終究有所回報,卻於二人接續吻得難分難捨之際,齊璿忽地憶起齊琰還在樓下等待著自己的事實,猛地將脖子往後一拉,隨之捧住巫岷潔淨的面龐,心想老天爺對他真是太好了,於如此時間點,給了他這樣一名令他愛不釋手的寶貝──
他不會放手的,也永遠不會放手。
如果他想逃,那他便會不擇手段地把他給綁回家。
逃一千次,他就給綁一千次──
自始至終,他只能待在他的身邊,至死不渝。
於是乎齊璿最終輕觸了下身前人已然有些紅腫著的唇,顯然是自己方才於覺察其心意後,一時之間沒控制好力道致使,眼見下身也漸漸有了些反應,可大事為重,齊璿便只能暫且放開巫岷,從而罕見地哄著句:
「乖,」他輕吻了下其額頭,一剎間撲鼻而來的,是他昨晚替他親手抹上的薰衣草洗髮精香味,「我等會再回來陪你。」語畢,再而吻上其頰畔,則望巫岷於聞言後,有些憋屈著,似是有話想說卻又不說,想來齊璿是要再次下樓去,同齊琰說事情的,縱然體內的每個細胞叫囂著想要他留下來,可他不是不知道,齊璿是個名副其實的工作狂,且以大局為重,於是乎默不作聲地也沒說一句話,扳著臉便至原心要去的陽台處曬太陽去了,齊璿則於見狀有後顯得有些無可奈何,心想等會必定得買些好吃的,或者煮些好吃的,再回來哄著這可愛小人兒。
他不是不知道他心思的,只是最主要的,便是前些天他的確沒掌控好分寸,做了太多次了,這些天偶不時的歇會,讓他趁機休休息也好──
可沒想到,這小人兒卻是自己先憋不住了,真是可愛。
只不過現下,仍舊有著更重要的事得做。
齊璿再而想起齊琰,雖說他那哥哥尋常時候表面上,總是副吊兒啷噹、似笑非笑著的,可做起事來不拖泥帶水且眼光精準、手段狠絕,此次前來相談之事必定非同小可,眸色不住一暗,這才下了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