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三十五日談元曲（代PO）

2022/06/04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解封以後的週末，也是不可能有地方去的。也所以，會有閉門思過的慣例。然後又看起了老書：「元散曲選」。元曲「小令」什麼的，比如馬致遠的「漢宮秋」，估計大家都很熟悉。但是，還有一種「套曲」，其實也很值得一讀。

我其實很喜歡楊維楨的套曲，尤其是他寫的這段吳越戰爭的歷史懷舊套曲：「（雙調）夜行船・吳宮弔古」（註）

楊維楨的高明之處，在於他沒有那些歷史的陳詞濫調。而是通過對當年的荒涼遺跡的緬懷，借景敘情，抓住本質。從吳王夫差的驕橫奢侈，推導出了「驕者必敗」。

該套曲對後世的影響很大，尤其是其中的「錦衣香」和「漿水令」兩段，還被後來的崑曲大師梁辰魚的「浣紗記」給完整借用去，其藝術影響可見一斑。

「浣紗記」是明代中、晚期作家梁辰魚（字伯龍）的代表作，講的也是吳越戰爭，是第一次以改革後的崑山腔在舞台上的演出。在戲曲歷史上，它與李開先的「寶劍記」、王世貞的「鳴鳳記」，同為三部最著名的政治戲，寫的不再是才子佳人的俗套，而是開拓了新的題材領域。

梁辰魚所處的時代背景和「浣紗記」的寫作關係十分密切。這是明朝由穩定轉向動蕩的時代，也是明王朝由繁興轉向衰亡的時刻。

嘉靖、萬曆，是明王朝由盛轉衰的關鍵時期。每當社會危機四伏，就預示這個王朝的歷史快要結束了。

彼時，在明王朝的外部，南方沿海有倭寇的騷擾，北方有韃靼入侵，還多次兵臨城下；內部則有宦官與閣臣相互矛盾，吏治腐敗至極。

當時，勳戚豪強進行大量土地兼並，賦役奇重，民不聊生。在江南地區的手工業生產中，雖然出現了資本主義的萌芽，但是，還是被傳統勢力給打壓了。

大明內部總會有些明智之士較早地察覺滅亡的先兆，並努力輓救，比如膽識、才略過人的張居正。他像個醫生，在努力地搶救垂危的病人，讓大明朝起死回生了一段時間。但是大明的痼疾已經惡化得不可收拾了，所以，連張居正自己也在死後被抄了家。

梁辰魚就生活在這個時期，所以他寫出了浣紗記。他不僅嘆息自己的報國無門，其中還摻雜著他對那個時代的輓情。

歷史會再次輪回，浣紗紀也不是臆測。也所以，梁辰魚為了避免被舉報，特意說明了他寫的「只是吳越時期」，沒有「妄議大明朝政」。最後，還寫詩明志，贊美了大明朝，表示他還是個中華兒女、愛國人士。

其詩曰：「盡道梁郎見識無，反編勾踐破姑蘇。大明今日歸一統，安問當年越與吳。」

（註）

元・楊維楨【（雙調）夜行船・吳宮弔古】

霸業艱危，嘆吳王端爲。苧羅西子，傾城處，妝出捧心嬌媚。奢侈，玉液金莖，寶鳳雕龍，銀魚絲鱠。遊戲，沉溺在翠紅鄉，忘卻臥薪滋味。

【前腔】

乘機，勾踐雄徒。聚干戈，要雪會稽羞恥。懷奸計，越賂私通伯嚭。誰知，忠諫不聽，劍賜屬鏤，靈胥空死。狼狽，不想道請行成，北面稱臣不許。

【鬥哈蟆】

堪悲，身國俱亡。把煙花山水，等閒無主。嘆高臺百尺，頓遭烈炬。休覷，珠翠總劫灰，繁華只廢基。惱人意，叵耐范蠡扁舟，一片太湖煙水。

【前腔】

聽啓，槜李亭荒。更夫椒樹老，浣花池廢。問銅溝明白，美人何處？
春去，楊柳水殿欹，芙蓉池館摧。動情的，只見綠樹黃鸝，寂寂怨誰無語。

【錦衣香】

館娃宮，荊榛蔽。響さ廊，莓苔翳。可惜剩水殘山，斷崖高寺，百花深處一僧歸。空遺舊跡，走狗鬥雞。想當年僭祭，望郊臺淒涼雲樹，香水鴛鴦去。酒城傾墜，茫茫練瀆，無邊秋水。

【漿水令】

採蓮涇紅芳盡死，越來溪吳歌慘悽。宮中鹿走草萋萋，黍離故墟，
過客傷悲。離宮廢，誰避暑？瓊姬墓冷蒼煙蔽。空原滴，空原滴，梧桐秋雨，臺城上，臺城上，夜烏啼。

【尾聲】

越王百計吞吳地，歸去層臺高起，只今亦是鷓鴣飛處。

（註二）簡體版（有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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