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他們的臉,像是被影像處理軟體Photoshop中的模糊工具給抹去了大半,最後,只剩下對側臉的記憶。那半邊臉龐不知怎地,挑逗如勾,就輕易地將心勾起並懸著不動,也連帶將魂給勾了去。當時的自己,不知道這樣的勾魂攝魄,就是人於懵懂之際,即便淺嚐,也會在你難以察覺之下滲透身心靈的「動心」。
知否?知否?
高一,看一名學長帶隊時那溫柔而堅定的態度與口吻,頓時讓他的側臉更加立體。在心錨定後過沒多久,那錨,卻立刻被時時伴他左右的女生打擊個粉碎。我的心成了漂流海上的船隻,腦中老是想著:「原本沒有的,被型塑成了什麼之後又成為了沒有,這無以名狀的『空』,究竟是什麼?」
高二,不知怎地,隔壁班僅有的四名男生突然受到我們班女生的關注而成為發燒話題。高大挺拔的身軀一字排開,邁步行走的姿態所散發的氣場宛如F4,可說是我們這屆的校草。這四人的成績除了名列前茅外,運動神經也發達。某天,原本沒有特別在意的自己,忽然看到一個側臉,是他們其中側著的臉最好看的一個,也是最沈默的一位。他的五官很立體,兩道猶如武俠小說所形容的劍眉更是重要的特徵,我私下稱他為「劍眉男孩」。
然而,幫他取的綽號卻被朋友們取笑許久,但我依然堅持著自己欣賞的品味。他們笑的次數越頻繁,我越相信自己獨到的眼光。有一段時間,目光總是不自覺地搜尋他的身影,直到瞄準到目標就立馬鎖定,如同一名狙擊手。不知什麼時候,朋友認識一位隔壁班的同學,好奇驅使下幫我詢問這名「劍眉男孩」的「身家背景」。不問則已,一問便讓自己的心無端起了波瀾。原本想要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以伴我渡過剩餘的時光,一下子又被打亂。是的,重點就在於他的身邊已經有了女伴。剎時,對好事的朋友有些惱怒,心中不斷地重複一句:「你何必問呢?」
為賦新詞強說愁?
高三,在進入校刊社的第二個學年吧,向社長提了一個新的撰文項目─電影介紹,順理成章地進電影看了兩部電影,其中一部是克林‧伊斯威特執導並主演的《麥迪遜之橋》。不記得當時是如何介紹這部影片,寫下的觀後感又是什麼,只依稀記得自己寫得十分激昂壯闊,情緒甚滿;而影片中女主角苦苦掙扎於是要打開車門跟男主角一起走,還是要留在原本的家庭繼續過著平淡生活的片段,真的是讓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好像自己經歷過這樣深刻的愛,然後再將這樣的情感宣洩而出。但實際上,「這麼確切的愛」從未在生活中發芽過。(心中嘟噥著:而那麼不確切的愛,在一生當中竟有好幾回。)
我不禁思忖,是高一、高二那朦朧的情感被自己投射到電影當中,又被放得過大?還是自己心中不自覺地企盼著有朝一日能將朦朧撥開,真正看見並獲取那樣確切的愛情?高中曾經悸動過的心,置於現在的人生軸上顯得太過年輕:看似淡定,卻躁動不安;看似堅定,卻飄忽如鬼魅;看似真切,卻是胭脂水粉覆面;自認清晰可辨,卻混沌不明;自認相當認真,卻又像小孩子玩鬧的一場遊戲。可,這顆置於人生不斷成長的時間軸線上的心,是否又跟某時期的自己有幾分神似呢?
2012年我創作的一首影詩〈水草的告白:給日光〉,是一齣獨幕劇,也或許更像是一場獨腳戲,想將曾經那樣懵懂的自己於不斷流逝的歲月中顯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