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提到,我參加了「理容院城市生活博物館」的活動,因此前往淡水的「東山理髮廳」體驗傳統理髮,並感覺自己「重新長大」。
這一篇想跟大家分享,我將「重新長大」的版畫交至活動發跡地--台南「華谷理容院」的紀錄。
由於我在「東山理髮廳」剪完了頭髮,所以來到台南便讓 Vicki 體驗修腳指甲和修手指甲的服務。
照片中的人物是「華谷理容院」的修甲師--阿妙,她專心工作的神情觸動了我,那是我所嚮往的、認真生活的模樣。於是我拿出速寫簿,快速地畫下她。此處的快速,與攝影相比,仍然緩慢。
選擇需要較長時間的圖畫紀錄,一來是我更能掌控畫面的焦點,二來是對我而言,畫人這件事,是用畫筆慢慢地認識所描繪的對象,這個過程表達了重視、欽佩、在乎、關心。
正如同傳統理容院的「慢」在理容師傅與客人之間搭起了交流的橋樑,畫圖的「慢」在創作者與模特兒之間也產生了羈絆。創作者因創作而執行的注視,有時傳達了「從此刻起,你不再是個陌生人」的含義。因此我畫人,總不只是單單畫人,更想畫出一些其他的什麼。
後來,我跟「華谷理容院」的黃碧霞老闆娘分享我在東山理髮廳的紀錄,也分享 Vicki 爺爺退休前,也在台南經營理髮廳。三間老理髮廳和理容院,透過智慧型手機上的照片和不輪轉的台語隔空交匯。
對談到一半,碧霞老闆娘忽然問我是哪裡人。我說我是嘉義人。
「那你講台語的腔調怎麼那麼奇怪?好像外國人。」她說。
這讓我想到大學時的英文課,有幾次在視聽教室的課程要戴上耳機和隨機同學對話。幾乎每一次,對方聽完我講中文,都會問我是不是馬來西亞人。
語言的腔調似乎很容易定義我們的出身。就像在英國,藍領階級的腔調、上流階級的腔調、蘇格蘭格拉斯哥的腔調、英格蘭伯明罕的腔調......不同的腔調區分了成長區域和社經地位。
但不管是什麼語言、什麼腔調、什麼階級、什麼財富狀況,在理髮椅上,眾生都是理容師傅的貴客,也是手持利器的理容師傅的人質。我們在理髮椅上脆弱地活著,理容結束才又變得神氣。法律之前人人平等?理髮椅上才是真平等。
從上述三張照片得知,比起理容院,我看華谷更像是一間旅社。或許理容院本就可以超越理容院,它也能是一座社區中心、一個資訊交換的場所,或是一個協助疲憊之人重獲力量之地。
在阿妙師傅下班離去前,她再次拍下她的畫像。當下,我感到十足的榮幸。
這次的「理容院城市生活博物館」活動,不僅喚起了我兒時的理容回憶,也讓我重新走入理容院,和逐漸消逝的文化連結。
也許未來的某一天,老理容院會因為時代的演變而全數消失,但我卻樂觀地覺得,只要我們能支持理容院超越理容院,那它們極有機會持續存在。
畢竟,除了理髮和理容的需要,我們也需要與他人互動。而更重要的是,在理容院,我們總能被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