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想在這間小矮房裡吃飯,有陣子每次吃飯就這樣與父母抱怨著。
前面有篇寫到洗澡的風呂間就是右邊那扇門,還會在這裡洗澡的年紀還覺得灶腳古樸,年紀大了、身高也高了許多,走進灶腳就覺得逼仄,但仔細一看,擺設跟小時差別實在不大,換了一台大一點的冰箱,牆角的木碗櫥因為老鼠肆虐換成金屬製的。餐桌好像也換了一張,大小倒是沒什麼改變。
有幾年把灶腳打掃列為除夕重點,老鼠肆虐,但凡塑膠瓶蓋都被咬開,櫥櫃裡的乾料也必定遭殃。人的活動還多,還在這裡煮食,電線也就還沒遭殃,較少在這裡開伙後便保不住冰箱了。為了阻擋老鼠入侵,那幾年把牆邊櫥櫃盡數移出,不只櫥櫃裡,地上也多處殘肴碎屑,雖然知道這種狀況已經好幾年,開了櫥櫃卻仍處處驚喜,連這個也能咬啊~
灶腳原本不是設計安放這些現代化櫥櫃,原本也就會有排水孔或失修的裂隙,土法煉鋼的就只用大小碎石填塞,我總以為太小看這些鼠輩,畢竟我們連屋簷接縫都塞了報紙,料敵從寬便是要防那些飛簷走壁的老鼠們。
大忙一場是否有效果呢?應該是有的,平靜大概維持個三、四個月,結束在哪個叔叔又說放了鼠籠在哪個角落之後,生命不只找得到出路,一定也找得到進路。在灶腳走路也得小心,有些角落也會有黏鼠板,也會黏到人那種。
是不是連老鼠也少了?阿公離開之後有張狂一波,但這幾間屋子少了人氣也少了食物,入了冬、過了年,活動跡象似乎減少了。水至清則無魚,人去屋空則無鼠,老鼠們也一同經歷了這些時光。
無意把文章高度推升至此,但與全球暖化或許有關。夏天在灶腳吃飯實在越來越熱。外面吸了一天熱的屋瓦,屋內是大火烹調循環的熱氣,開了兩扇門也排不出,外面是鋪了柏油的庭院。坐在裡面未喝熱湯先流汗,大汗珠小汗珠落地上。圓桌圍坐真的是令人懷念的光景,但不管夏天冬天,盛了熱湯還是往外走,夏天坐在井邊小椅子吹涼風喝筍湯,冬天站在簷下哈著熱氣喝雞酒、羊肉爐。交替循環了那麼多冬夏,好像很久沒那樣一頓飯了。
自製刀具雜物架,或許也是老鼠跳台,放刺放骨的保麗龍當然在最上層,免得受不了重,看似搖晃易垮,但卻用了好幾年。另外牆邊掛著的鐮刀、秤仔、圍裙、剪刀雜物不少都是小時候就在那裡的。另一個角落的鍋子小山不能不提,因為暴露在空氣中,使用前都得先過水,再挑揀一個合得上的蓋子。餐後洗碗再小心層層疊疊找到安放的角度。
還記得小時候這些窗戶還會開,紗窗逐漸氧化碎裂,窗框歪斜變形,玻璃或許也破了一角,幾扇窗便不再開了。無妨,陽光進得來就好。
阿公大概都是坐在紅色椅子的位置,原本好像是一張木凳子,不知何時換成這張紅面椅。飯菜好了就由小輩到田裡或庭院各角落喊人吃飯,阿公吃飯啊~叔叔吃飯啊~然後洗了手上餐桌,誰的調味偏淡偏鹹都無妨,鹹了下飯淡的健康。後來阿公不方便到灶腳來吃飯,各樣菜色盛了一碗讓阿公在大廳吃,少了那些慢慢聚攏到灶腳的步伐,有種暑假校園過於平靜的憂傷。
感謝父母及所有嬸嬸叔叔在灶腳變出的種種美味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