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兒時記憶裡,從雙親口中聽見過去的祢只是零碎的片段,祢是個大方闊氣的人,買地、建屋、當債主……等等不及備載的所有功績中,唯一讓母親不屑一顧的,是父親交予祢他的薪資了。
我的奶奶,孫女曉得自己沒有資格去評論些什麼,也沒有立場加入母親的抱怨裡,我的奶奶,我只想記得的,只有那段仿如經過藝術家雕塑出的精美歲月,那段存在於我腦海中的,有我、有祢的精美歲月……。
在我高三那年,我們失去了祢。
仍記得小學時候,因為祢健康亮起紅燈,因此爸媽將祢從南部老家接來台北照顧,長照者的辛苦,我從小看在眼裡,雖然爸媽為此爭執了許多次,甚而提出最後一步路,但是一直到後來,也就是現在,我的家庭還是很可愛。
音樂課,練習吹奏笛子,我的叛逆之罪所使用的工具,向祢揮舞,祢一把抓住,然後一家歸一家,兩人都擁有了武器。
美術課,畫一隻公雞,我偷偷把水彩倒進祢的水杯裡,眼睛亮晃晃的看著祢喝下,過不久我挨了一頓揍。
後來,阿茲海默症找上了祢,祢記得的,都是我沒參與的過去,比如吵著要回老家種田、擔心廚房的火沒關、最後甚而趁著我們去買菜時獨自下樓。接著,祢嘗試脫離這間對祢而言既陌生又不便的家。
跌倒之後,不良於行。
糖尿病、高血壓,加上惡化的失智症……從此祢的人生,被困在一個名為「床」的地方,眼裡最熟悉的不過是那斑駁的天花板。爸媽也差不多在這個時間左右開始吵架,因為當下沒有人能懂橫在兩人之間的癥結點,這是我長大後才曉得的。
日子像齒輪緩緩且規律地轉動……直至祢逝世。
親愛的奶奶,天堂過的好嗎?我很想祢,想著有祢在的那段精美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