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間看到2016年寫過的日記。
「最近在家裡常常找不到東西。在曼谷買的文青眼鏡不見了,手持吸塵器不見了,驅邪除魔用的佛珠不見了,某件很久沒看到的白色T恤也不見了。總之就是我擁有的物品太多,即使已經花時間整理篩選過,家裡還是跟尖峰時段的台北車站大廳人潮一樣地毫無秩序。
偶爾獨自一人面對這些物品,發現他們會代替真人與我對話。好比我永遠搞不懂為何對於筆記本如此執著,已經有50本以上存貨可以持續寫到我退休為止。為何灰色T恤加起來有十餘件左右。為何30公升以上的登山背包已經有六個。為何在世界的某個商店裡優柔寡斷地挑選東西並遲遲無法下決定變成我人生僅有的樂趣。
有些物品令我感傷,有些物品令我罪惡,有些物品令我驕傲,即便從來無人欣賞或在意。一個人在家裡摸東摸西,看著這些物品想著當時抱著什麼心情而買下,然後才能慢慢想起自己是誰。因為有時候我走在中永和充滿平庸負能量的街道上會忘記自己名字。
看著這間頂樓公寓的牆角壁癌,發現時光是個奸詐的小偷。當初一起住進來的室友都已經搬走了,我有種大家都畢業了只剩我被惡意遺棄成為地縛靈的錯覺。曾經來過這間公寓玩耍的人有些已經不再是朋友了,互相失聯或因口角絕交都有,我對他們最大的祝福就是懷念加遺忘。」
★
結果多年後的今天,再度因為準備搬家開始跟物品決鬥。以為自己眼光好從世界各地買回來的異國雜貨們,本質上也只是可愛無用垃圾,擁有太多雜物已經讓我喘不過氣,只希望能夠釋放他們讓理解他們的人撿回家。
總覺得這輩子即使在游泳池旁的躺椅上,我寧願戴著太陽眼鏡放空或睡著也應該不會再有時間空閒和耐心去讀英文小說,於是把書架上英文版的《湖濱散記》和《飛越杜鵑窩》丟到免費市集,結果被一個看似純路過牽著一條狗的美國嬉皮大叔撿走。
當我雞婆地跟他解釋物品來歷,說這是我在柏克萊的二手書店買到(是舊金山旁的柏克萊不是台灣的博客來喔),他說「幹!I'm from Berkeley 」(幹是我自己加的)
原來我大老遠地去了美國買了幾本不看的書,是為了多年後原封不動地交給原本就住在書店附近結果跑來台灣定居的某個大叔,成為一個蔡明亮似的循環。而他那種不在乎體制的氣質正適合看這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