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當繼母,首先第一步,就是請自動卸除童話故事與傳統思維腳本對你自己人生的影響。
「繼母心狠手辣、苛薄待人,毒死善良溫柔的白雪公主」是格林童話父對繼母的角色建構,「春天後母心」說的昰春天天氣變化太大,讓人難以捉模,表示繼母的心就像天氣一樣,變化多端,難以揣測繼母下一步想做些甚麼。
知名律師呂秋遠提醒一位正在思索要不要跟離婚的男人結婚,成為一位繼母的女性朋友,「這位姊妹,要如何當好後母,是一件前輩子殺人放火,而這輩子要來做牛做馬的辛苦工作。」。根據以上種種,我們都可以知道,成為一位繼母,絕對不是好差事。
「我的家庭真可愛,整潔美滿又安康,姊妹兄弟很和氣,父母都慈祥」,這首我的家庭真可愛,是過去我們對於形成一個家庭的基本概念,並以此為標準,認為一個爸爸、一個媽媽、兩個恰恰好的小孩,是符合社會期待的標準,除此之外的家庭,我們就幫他冠上「不正常」,過去農業業時代,孩子生六七個是正常,生十幾個叫剛好的年代,因為父母養不起小孩,出養給有經濟能力的親友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但在常常晚報或是報錯出生年月日的年代,並沒有像現在有明確的出養流程,我可能身處的家庭,都不是跟我有血緣關係的人,或是在保守的年代裡,童養媳、媳婦仔、養子女、甚至當時的離婚行為,都不是光宗耀祖、明媚家鄉的事,所以常常都是隱晦的談論,但實際上希望呈現的家庭樣貌都是符合社會期待的樣子,似乎給自己下一個註解,一夫一妻親生血緣的兩個孩子,才是正常的家庭,這樣才會幸福又美滿。
而在成為一個角色之前,社會大眾總對此角色進行初步的標籤 ,心理學稱為標籤效應;標籤效應為史丹福大學教授羅森漢恩博士在1972年時,招募了八個人扮演假病人(以下稱受試者),職業包含研究生、心理學家、醫生、畫家、家庭主婦等,所有的人都主動就醫並告訴精神科醫生,自己除了嚴重幻聽外,剩下完全正常,結果這八人之中,就有七個人被診斷為精神分裂症(2014年,台灣精神醫學會及中華民國康復之友聯盟正式宣布更名為「思覺失調症」),並被關入精神病醫院;然而這些受試者在醫院裡時,所有行為都表現正常,沒有其他精神病理學的症狀,並主動向醫護人員陳述自己不再幻聽,但這些過程中,沒有任何一位受試者被醫護人員發現自己是裝病。且當受試者要求出院時,醫護人員都認為這些受試者「妄想症」加劇,甚至「精神分裂症的標籤」似乎已緊緊貼上。
而這個研究告訴我,當我們使用某一種視角看待一個人的時候,通常就把他固化,就像是行業別中的「老師、醫生、公車司機、廚師、護理師」等等,是不是可能你在閱讀這段文字時,就對上述職業的角色有一些想像?
然而,「繼母」這個稱謂也是一樣,在離婚率不斷攀升的社會裡,重組家庭的數量也跟著成長,而「繼母角色」這個標籤,是否有跟著現代文明的改變顛覆傳統壞繼母的眼光?
就像小莉的繼母問小莉要吃甚麼早餐,小莉回答:「我今天不想吃早餐」,於是繼母尊重了小莉的想法,回去床上進行假日補眠。
但當小莉的阿嬤問小莉:「你阿姨呢?」小莉回答:「在睡覺。」小莉的阿嬤馬上補了一句:「果然不是自己親生的就不管,連早餐都不給小孩吃。」就在來來回回的經驗中,小莉的阿嬤不斷驗證「繼母就是這樣的人」,「繼母就是像童話故事裡一樣狠毒」的標籤,而更帶著這樣的眼光去跟繼母相處。
然而,在這個過程中,小莉的繼母可能不管多努力理解小莉,都因被誤解後,從無力到放棄經營這段關係,甚至出現「反正我就算對小孩好,也沒有人會認為我用心,因為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愛他」,甚至產生自我懷疑,連自己都討厭繼母這個角色,更從無言、無能為力、到放棄的循環。
繼母莎莎說:「我覺得我婆婆就是用另一種眼光看我,就說我不是孩子的親生媽媽,就會質疑我愛他們,是真的愛他們嗎?」「我管教他們的時候,就會覺得我是故意找孩子的麻煩」「我覺得我是全心全意在對孩子,可是別人不一定這樣認為,所以我真的很挫折」
除了童話故事的刻畫,社會新聞也常透過聳動的標題「果然不是自己親生的!繼母虐待繼親子女……」,讓我們常被喚醒繼母對白雪公主惡毒的印象,甚至筆者常常網路媒體看到知名人士或是一般民眾,從討論自身教養,到探討植物的生長時,都會常常使用「我難道像後母這麼壞嗎?」,這株植物快枯萎「是繼母養的」,這株植物長的筆挺又茂盛「就是親生母養的」,但許多人在進行這樣的評論時,有無思考過,如果有一天你的孩子告訴你,他要成為一個繼母時,你是否已經協助他在這個社會上建置一個「繼母也可以好好愛孩子」的安全的環境,或是你也曾無意識地對繼母與親生母親進行評論?
另外,除了重組家庭中成員存在著對繼母刻板印象觀感,或是我們常常無意識地進行評論外,社會大眾或是朋友之間更可能對繼母的行為,常常增添自己原本存在著的刻板印象。
Judy某天在跟朋友分享關於與繼親子女相處的困擾時,朋友一句「會不會是因為他不是你親生的,你很難愛他啦!所以才會這樣,都這樣啦!沒有血緣關係的,真的很難愛啦!」
然而,雖然僅是簡短傳遞想法的一句話,但對Judy來說,就像是定錨這「不可能的任務」,因為這個孩子不是我親生的,所以等於「我不可能愛他」,所以當我們這樣的想法放進腦子裡,後續會產生不同的行為產物排列,而這樣的排列組合也可能會讓身為繼母角色的自己,會有很多想法上的拉扯,而這樣的拉扯,會讓無助與失落的繼母開始質疑自己、開始自問自答,「對啊!我是不是很不愛他?我是不是無法待他如自己的孩子一般?我是不是比不上他親生媽媽?」因而原本探討個親職關係議題逐漸扭曲,雖然繼母去省思與繼親子女的關係是如此的重要,甚至是讓繼母更深的去了解,自己能給予愛的界限之合宜度,然後再去思考自己所扮演的親職\定位角色。但並非僅是照著朋友的言語,然後開始質疑自己,是否無法全心全意愛繼親子女,因而陷入質疑、失落、難過的情緒循環中,而最初也最重要的「角色定位」並無再深入去探討。
然而,當「從眾的力量」促發時,人們總習慣躲在普及化的文化裡,就像故事書裡的情節一樣,因為這樣的文化觀點,會讓你我比較不突兀、不鮮明,不用因為自己的獨特,而被他人使用異樣眼光之對待,有時候,這是人一種保護自我的機制,因為「我跟別人一樣」、因為「只要我和別人意見相同」,我似乎就不用為自己的選擇多做說明,我是屬於跟多數人一樣的想法,不容易出錯!即使出錯,反正也一堆人跟我錯,但卻忘了去思辨時代演進的差異。
因此,不管你是未來即將成為繼母的朋友、或是已經成為繼母的朋友,又或者你身邊正有繼母角色的親友,都希望可以共同協助創造「重組家庭」友善的環境,就像2017年,台灣成為亞洲第一個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地區,都是因為「透過理解愛」,而創作「更友善愛」的環境。
攝影師:Dids: https://www.pexels.com/zh-tw/photo/1481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