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被我甩了的前男友,如今成了年薪近千萬的明星電競選手。
211本科畢業的我,居然淪落到給他打工的地步。
工作壓力大、成天加班、被粉絲罵,這些我看在錢的分上都忍了。
可當我得知他有了愛而不得的新歡白月光時,我還是破防了。
後來,他單手將我摟進懷裏在我耳邊低聲道:
「自己的醋也喫?
「我喜歡的人,從以前到現在,都只有你一個。」
1
IPG戰隊基地三樓人事部。
我,三分鐘之前剛辦完入職手續,現在就有了想撕毀勞務合同跑路的衝動。
因爲我社死了。
做夢也沒想到,我費盡千辛萬苦打敗了多少競爭對手找來的工作,竟然是要跟當初被我甩了的前任共事。
救命!
活久見的事這麼快就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大概是每個人的青春裏都會有一場不圓滿的戀愛吧,我也不例外。
霍嚴是我高中時的男朋友。
他是校草,也是校霸,在學校裏風頭無兩。
追他的女生可以從教學樓排到校門口。
可就是這麼一個萬人追捧的他,卻偏偏喜歡上了我。
那時候他對我是真的寵。
早自習的時候他會提前溜出教室跑去食堂幫我買早飯。
我來姨媽了他會在每節課下課後去幫我打熱水換熱水袋。
就連他的好兄弟們都說他轉了性,週末網吧也不泡了,老老實實陪我去肯德基裏刷一整天的習題。
可能每段校園時期的早戀都會被扼殺吧。
我們也不例外。
班主任發現了我倆早戀的事。
我是全班前幾名,年級也能排進前百,霍嚴卻是成績墊底的學渣。
老師怕他拖我後腿,找我談話勒令我跟他分手,不然就要跟我媽說。
我是最怕我媽的,如果她知道我早戀,大概會打斷我的腿不讓我再出門。
高三開學前的暑假,有天霍嚴特開心地約我出來,說有好消息告訴我,我卻下定決心要跟他說分手。
我清楚地記得,那個傍晚的夕陽,印得天邊一片緋紅,我倆站在路邊,影子被拉得老長。
他拉着我的手低着頭,低垂着眼眸,聲音略帶顫抖地問道:
「不分手行不行?」
我咬着兩腮的軟肉,拼命忍住眼淚搖了搖頭。
良久的沉默,等得夕陽都落下了帷幕。
他欲言又止,最後卻什麼話都沒說來,失望地轉過身,背影漸漸消失在了夜色裏。
再後來,高三開學,他退學了,我不知道原因,也沒辦法去追究,畢竟忙碌又緊湊的學業已經讓我無暇分身了。
霍嚴就那麼消失在了我的世界。
我想這大概就是青春裏所謂的遺憾吧。
2
可誰承想,如今他搖身一變,居然成了年薪近千萬的電競選手。
而我,現在不過是平平無奇打工人一個。
想到我當初跟他分手時有多決絕,現在看見他我就有多狼狽。
「這是霍嚴,Hunter,今後你就負責他個人的運營工作,你們認識一下吧。」人事經理黃姐笑着跟我引薦着霍嚴。
幾年不見,他帥得越發撩人。
淺灰色的短髮個性又張揚,臉部線條越發凌厲,普普通通的白T恤牛仔褲都被他穿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再加上萬裏挑一的明星電競選手光環,他整個人都散發着一種意氣風發的光芒。
反觀我,不過是九百多萬高校應屆畢業生裏的一員,與他相比,平庸得顯而易見。
他一定很得意吧?
如今如此光鮮地出現在當初甩了他的前任面前,任誰都覺得自己出了一口氣。
「你好,我叫印初予,初次見面請多關照,今後我們就……」我選擇做那個主動打破僵局的人,畢竟今後還是要一起共事,都是成年人了,前任相見也應該體面點不是嗎?
可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從鼻腔裏發出的一聲哼笑打斷。
「原來我們是初次見面?」他雙手抱臂,絲毫沒有一點要友好相處的意思,冷冷地看着我。
「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了,如果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還請多多包涵。」我笑着略過他的不友善。
「那可不行,我可是很嚴格的。」他低下頭來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狹長的眼睛眯了眯,用一種帶着侵略性的眼神盯住我,弄得我渾身都開始不自在。
低頭避開他的視線,我現在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你們之前認識啊。」黃姐在一旁擺弄着電腦問道。
「不認識!」
「不認識。」
我和他倒是很有默契地異口同聲。
「黃姐,招呼也打過了,我先回去訓練了。」說罷,霍嚴長腿一邁,直接越過我,走出了辦公室。
我總算能鬆口氣了。
幾年沒見,他的氣場變得太過強大,甚至有了些許壓迫感,短短一兩分鐘的接觸讓我的呼吸都有點不順暢了。
「小印啊,霍嚴的性格比較慢熱,你別介意,你們多接觸接觸就好了。」黃姐看我一人被留在原地,怕我尷尬便替霍嚴解釋道。
多接觸接觸,你怕是不知道我們之前早就接觸過了吧……
「好的沒事,不怪他。」
要怪就怪我,沒事高中的時候早什麼戀啊!
要不現在也不會這麼尷尬。
3
霍嚴的個人賬號粉絲量比其他幾個隊員和戰隊官號加起來還要多好多。
所以俱樂部覺得有必要給他安排一個專門的運營來負責他的賬號。
於是,211傳媒大學畢業的我,通過層層選拔,應聘上了這份工作。
上班第一天,僅僅是交接和了解工作內容加考古他賬號之前發過的視頻就夠我忙活了,等我再抬頭的時候,窗外天色已經黑了,辦公室裏只有我一個人還坐在電腦前。
簡單收拾了一下揹包,準備打卡下班。
起身的時候一轉頭,跟身後高了我一個頭的異性撞了個滿懷。
鼻子正中在對方鎖骨,臉頰跟對方的堅硬胸膛也來了個親密接觸,疼得我沒忍住,尖叫了一聲。
我捂着鼻子退後一步,抬頭一看。
便對上了霍嚴那雙好看的眼睛,心頭忍不住一悸。
這麼一看,他好像長高了不少,如今我的視線只能停留在他肩頭的位置。
他煞有介事地揉了揉鎖骨,看起來像是被撞疼了一樣,皺着眉頭說了一句:
「嘖,走路不看人?」
拜託,明明是你走路沒動靜又一句話不說站在我背後的。
「你、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沒點聲響的,嚇死我了。」我揉了揉我的鼻子,慶幸這幸好是原裝的,不然就歪了。
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不慌不忙地說道:「我是來提醒你,等下我要直播了,麻煩你記得必須一場不落地仔細看,到時候可要好好找素材剪輯發視頻。」
「啊,好的好的,我等下就打開守着,不會錯過的。」我拎着包慌慌張張地逃離了基地。
大概是當初跟他分手我心中有愧,再見到霍嚴,我總顯得慌張又侷促。
我回到家沒多久,霍嚴就開播了。
他的上單又兇又頂,根本不給對面一點發育的餘地,輕輕鬆鬆帶着隊友躺贏。
期間他只是低着頭顧着手機,一句話也沒說。
即使是這樣,僅憑他那張帥到人神共憤的臉,粉絲們也能將彈幕刷滿,禮物更是一個接一個地送。
我用ipad播放着視頻,順便打開電腦搜索着他的相關信息。
然後發現掛在他名字前的那一長串前綴,簡直多到誇張。
四冠上單、FMVP皮膚擁有者、年度最佳上單、最受歡迎選手、最具商業價值選手……
職業經歷那欄寫道,17歲被現在的戰隊挖掘退學開始進入電競行業,進了KPL第一年便成爲了首發,還奪得了一個冠軍。
17歲打職業,那不就是他退學那會……
我想到了高二暑假的那個傍晚,他在電話裏興沖沖地跟我說有好消息要告訴我。
可當我跟他說完分手後,他最後欲言又止始終沒有說出口的好消息,大概就是他被職業戰隊挖掘了吧。
如今看着屏幕裏的他,強大又冷靜。
以前的那些事,他應該也不會在意了吧?
回憶上湧,害得我喉嚨又緊又堵,猛喝了幾口水才強壓下去。
抬頭一看錶,已經十點了,居然還沒喫晚飯。
懶得點外賣,我泡了桶泡麪湊合着繼續看直播。
結果直播間的彈幕上突然飄過一句:
「獵神是不是談戀愛了,胸前紅紅的不會是嫂子的口紅印吧?」
我差點一口被泡麪嗆死。
趴在ipad上仔細盯着遊戲畫面右下角那個小小的視頻框看了半天,別說,他白色T恤上是隱隱約約有點紅印,好像是我下班那會撞到他不小心蹭在他身上的口紅印。
此話一出,彈幕突然密集了好幾倍。
「臥槽臥槽真的有誒!」
「我看了好久,也覺得像口紅。」
「獵神有女朋友了!」
「嗚嗚嗚我失戀了。」
「Hunter是不是談戀愛了,你快說!」
霍嚴似乎沒太注意彈幕,此刻彷彿只有屏幕前的我慌得一批。
等他打完了一波團,回家補血的時候掃了眼彈幕。
纔不慌不忙地說了句:
「沒談。
「同事不小心蹭的……印泥。」
神特麼的印泥,真有你的。
我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我可不想剛來戰隊就給他帶負面節奏,光是他的女友粉,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我。
一局遊戲以勝利告終,霍嚴抬起頭來喝了口水,彈幕還沒消停。
一羣人追着問:
「Hunter什麼時候談戀愛啊,我可以排個隊嗎?」
「獵神,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啊?我現在重新投胎還來得及嗎?」
「想跟獵神談戀愛,嗚嗚嗚嗚。」
「到底什麼樣的女生才能跟Hunter這樣完美的男人談戀愛啊!」
屏幕裏的霍嚴放下水杯,隨口回答着彈幕上的問題:
「我是無情的殺人機器,最近不談戀愛,別排隊了。
「我不喜歡年齡差太大的,投胎估計來不及了。
「建議你現在就去睡覺,夢裏什麼都有。
「好了,今天就播到這了,大家早點休息吧,下了。」
接着,屏幕一黑,直播結束。
嘖。
沒想到幾年沒見,他不僅人更帥了,嘴好像也變得更毒了,我以後可得小心點。
4
第二天上班我一直忙到午飯點前才歇了一會,剛坐下沒多久。
霍嚴就邁着大步子走到了運營組辦公室裏來。
直接將一件揉成團的白T恤丟到我面前。
「?」
「給我洗乾淨。」
「……」我是運營又不是保姆,難不成還得給你洗衣服?
「昨天沒看直播?」
「看了啊。」
他見我還沒反應過來,一隻手略顯嫌棄地翻開那坨丟在鍵盤上跟抹布一樣的T恤,指給我看了看。
「你的,口紅還有粉底,蹭了我一身,害我清譽受損。
「難道不該補救一下?」
…………
我怎麼把這茬忘了。
白T恤胸前的位置確實蹭了一小片肉色的粉底還有我水紅色的脣釉,沒有了視頻美顏的濾鏡,看着更加清晰明顯了。
「對不起對不起。」
「這下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
「洗乾淨還我。」
「要不我賠你件新的吧?」
「隨你。」
他話音剛落,我的視線剛巧就瞄到了那件普普通通的白T恤的領標上赫然印着「LouisVuitton」的字樣。
!!!
我要收回昨天我說他穿普普通通的白T恤都好看的話。
LV的T恤可一點也不普通!
我可不想工資還沒拿到手就負債幾千。
趕在霍嚴轉身準備走的時候,我從工位上「騰」地一下彈了起來,一把揪住了他T恤的下襬。
導致他整個人一滯,轉過身皺着眉頭看向我。
「我、我還是給你洗吧,自己洗才顯得道歉比較有誠意,可以嗎?」我淚眼婆娑可憐巴巴地看着他。
聽到他「嗯」地應了一聲後,我就差原地跪下給他磕三個響頭再來一句「謝主隆恩」了。
霍嚴走後,我默默收起了那坨價值不菲的「抹布」。
暗自感嘆道,幸好我的視力好,不然豈不是血虧。
5
常規賽已經進入到後程,霍嚴所在戰隊的積分一如既往穩定在S組的前列。
今天的比賽如果能贏,霍嚴的戰隊基本就可以鎖定季後賽勝者組的位置了。
所以大家格外重視。
雖然是客場比賽,但停車場一早也來了不少粉絲在等候。
車停穩,選手們剛從門口一露臉,粉絲們便紛紛圍了上來拍照加油,其中自然是霍嚴的呼聲最高。
他帶着隊員們走得很快,我們幾個工作人員緊跟在他們周圍,生怕熱情的粉絲衝上來弄出亂子。
後面的粉絲羣也緊緊跟着,大部分的粉絲還是很理智、很有秩序的,但頂不住有幾個瘋狂的。
幾個霍嚴的粉絲在後面追着叫他ID,這個情況爲了避免造成擁堵和事故,選手們一般是不會停下來的。
大概是沒得到他的回應,幾個人一直緊追到了場館門口。
見我們準備進去,便不由分說地向前衝了上來。
保安還沒來得及制止,她們就已經湧到了隊員周圍,我們幾個工作人員趕緊伸手阻攔。
霍嚴此時已經在隊伍最前列開始安檢了,幾個小姑娘高呼着他的ID往前湧。
推搡中,我被擠出了工作人員的行列。
保安上前,以爲我是粉絲,三兩下直接把我和那幾個小姑娘跟隊員們分隔開來了。
我工作證還沒來得及拿出來,就看見霍嚴本來已經過了安檢又倒了回來,從隊伍的最前列逆着人流衝了過來,三兩步走到我跟前,在衆人驚奇的目光中,攬着我的肩膀將我護着帶回了隊伍裏。
粉絲裏一陣驚呼。
大家都在議論我是誰,怎麼有這麼大的面子讓霍嚴親自出馬。
「她是我的運營。」霍嚴隨口解釋了一句。
大家知趣地閉了嘴。
幾個保安也連連道歉。
直到我安全進了場館的大門,霍嚴才鬆開了我。
肩上護着的力度突然消失,悸動還沒有消散,心底莫名湧起了一絲失落。
「挨着我,跟緊點。」他在我耳畔淺淺低語了一句。
「好、好的。」
偌大的場館後臺像迷宮一般,七拐八拐的,要不是我跟隨着隊員們,肯定是找不到路的。
隊員們妝發的時間,我去了一趟洗手間。
出來的時候卻發現怎麼也找不到剛纔的休息室了,焦急中,一道清亮的男聲在一旁說了一句:
「迷路了?」
我一回頭,一個身穿印有WG戰隊字樣隊服的男孩正站在我身側。
「請問你知道IPG的休息室在哪嗎?」我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道。
「你是IPG的工作人員?」
我點點頭。
「那可真不巧哦,我是對面的,我幫了你的話可是會有叛徒嫌疑的。」他的表情鬼馬,笑嘻嘻地看着我。
「打擾了……」
「開玩笑的啦,我帶你去。」
「那麻煩你了。」
他帶着我走到我們戰隊休息室門口的時候,霍嚴正拿着手機站在門口。
他見我跟WG的人過來,眉頭輕皺了一下問道:「去哪了?」
「去洗手間了,沒找到路……」
「獵神,人給你帶回來啦。」男孩笑着跟霍嚴打了個招呼。
霍嚴跟他說了句謝謝就將我從他身邊拉了過來。
見霍嚴好像有點情緒,男孩努了努嘴,對我說了句:「小姐姐,我走嘍,下次見哦。」
「好的,謝謝你,比賽加油。」
男孩笑着擺了擺手轉身朝自己的休息室方向走去。
我在他隊服後面看到「青枳」二字。
哦,原來他的ID叫青枳啊。
男孩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處,霍嚴轉過身來,身體微弓,低頭挑了挑眉衝我來了一句:
「賽前跟對面的加油,你是想看我輸?」
此時的他剛妝發完畢,額前的碎髮被掀起了一個弧度,將那本就好看的眉眼盡數露出,目光深邃真切,害得我心跳直線飆升。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加油,加油加油,一定能贏!」
他的笑帶着氣音,直起身摸了摸我的頭:
「這還差不多。」
說罷推門進了休息室。
6
IPG3∶1拿了比賽,鎖定了季後賽勝者組的席位。
霍嚴的關羽順便將第四局MVP斬獲囊中,便被留下參加採訪。
我陪着他在臺下拍素材。
女主持人的彩虹屁都快吹到了天上,看得出來她對IPG多少是有點偏愛的。
我跟霍嚴回後臺的路上又遇到了青枳。
「嗨小姐姐,真巧,又遇到了。」青枳衝我打了聲招呼。
「嗨。」我也跟他打了聲招呼。
「小姐姐,既然這麼有緣分,不如留個聯繫方式?」面對他突如其來的直球,我有點不知所措。
「輸了比賽還想挖我的牆腳?還是等你贏了再說吧。」霍嚴黑着臉直接幫我拒絕了。
「獵神,她是你女朋友嗎?」他直白地問道。
霍嚴此時身型一頓,沉默着沒有開口。
「不是不是,你別誤會。」我趕緊解釋,生怕有什麼烏龍傳出去害霍嚴被帶節奏。
「不是女朋友啊,那認識一下有什麼的?」青枳不以爲然。
「走了,他們還在等。」霍嚴懶得理他,鎖着眉頭拉着我的手腕就將我帶走了。
我只好抱歉地衝青枳擺擺手,將他留在原地。
贏了比賽聚餐,輸了比賽開會。
這是IPG的傳統。
比賽結束後,我一人坐在戰隊大巴靠後排的雙人座上整理着今天拍攝的照片,等着車子出發。
贏了比賽氣氛自然輕鬆,隊員們打打鬧鬧有說有笑地上了車,自覺地坐到了最後兩排的位置上。
霍嚴一人走在隊伍的最末端。
待其他人都坐好,他纔不慌不忙走到我旁邊的空位上,自然而然地坐了下來。
「老大,坐這呀,你怎麼坐那去了?」射手不凡坐在後排招呼着霍嚴去他旁邊的位置。
「太吵,我想靜靜。」霍嚴說着從口袋裏找出一副無線耳機塞上。
「你坐你坐,我到前面去。」你是選手你最大,我連忙起身準備給霍嚴讓座。
卻被他拽住了襯衫袖口,輕輕向下扯了扯,示意我坐下。
「沒說你。」
他的聲音不大,只有我能聽見。
我只好又默默坐回了原位。
大巴開出場館在外環上等紅燈,霍嚴在身旁戴着耳機閉目養神,他穿着短袖隊服的胳膊自然地架在扶手上,隔着我單薄的襯衫衣料,有意無意地跟我的胳膊貼在一起。
只是如此不經意的接觸也能害得我心臟狂跳,我想避開,卻發現不算寬敞的座位上似乎沒有多餘的空間。
週五的傍晚實在有些堵車,開了半天還沒進二環。
霍嚴在我身旁睡得很沉,纖長的睫毛伴隨着呼吸微微顫動,淡色的脣上下輕輕一抿,兩片薄脣便立馬變得水潤亮澤了起來。
我盯着出了神,當意識到臉有點燒的時候,我才趕緊轉過了頭不繼續偷看他。
車裏明明開着空調,我卻莫名好熱。
7
飯店大堂,我們偶遇瞭解說主持組的幾位老師,於是領隊直接把他們邀請到我們包廂裏一起喫飯。
畢竟對選手和教練而言,跟他們都是老熟人了,大傢俬底下關係也不錯,沒事還會一起排位直播,請他們喫個飯也沒什麼。
包廂很大,裏面有兩張大圓桌。
我們工作人員自覺地坐在副桌上,將主桌留給了教練、隊員以及主持解說組的老師們。
霍嚴剛被不凡拉着坐定,幾個男解說便拉攏着今天採訪霍嚴的那位女主持人坐在了他的右手邊。
女主持名叫YOYO,身高腿長,氣質優越,聲音也特別地甜美。要知道,能做官方主持的女生,沒有一個的顏值是不過關的。
此時她略帶嬌羞地帶着笑意坐在霍嚴旁邊,旁邊的幾個男解說紛紛在一旁擠眉弄眼,彷彿是上學時惡作劇得逞了的學生。
比賽期間禁酒,YOYO端着杯茶水敬了霍嚴一杯,恭喜他今天獲勝,霍嚴自然是禮貌地回了她。
接着她便主動跟霍嚴攀談了起來,聊比賽、聊版本,似乎有聊不完的話題。
YOYO一臉崇拜地跟霍嚴說自己的花木蘭太菜了,想跟聯盟第一上單學習一下。
霍嚴耷拉着眉眼,單手把玩着桌上的白瓷筷架,淺淺地回了一句:
「多練習。」
嗯……現在看來她應該不只是對IPG有所偏愛,而是對霍嚴有所偏愛才對。
霍嚴一直是挨着不凡坐的,和YOYO保持了一個安全又禮貌的距離。
幾次搭話都被霍嚴給終結,YOYO很知趣地閉上了嘴。
可其他幾個男解說又不依不饒地把話題扯到了霍嚴身上。
「Hunter啊,你長這麼帥沒打職業的時候應該就有很多女生追吧?」
「還好。」
「我靠,我真是羨慕你啊,我要是長你這張臉,我真圓滿了啊。」
「有什麼用,還不是照樣被甩。」
倒也不用這麼陰陽,我趕緊低下頭喝了口水假裝沒聽見,嗆得我差點噴出來。
「我靠?你也會被人甩?能甩你的那得是什麼天仙啊?」
不才正是坐在你們面前卻沒人注意到的我本人。
霍嚴笑了笑,沒答。
「打比賽這麼久,好像沒聽說你談過女朋友啊。」
「嗯,沒人肯收留我。」
「你這麼說我們還活不活了?你喜歡什麼樣的?我們幫你物色物色?」
「這不就有一個現成的嘛!你看我們YOYO怎麼樣?小姑娘長得又漂亮,跟你又是同行,郎才女貌多登對啊!」
繞了半天,終於說到重點上了……
「別別,Hunter怎麼可能看得上我。」YOYO一臉欲迎還拒,期待着霍嚴的回答。
「我喜歡不理我的。」
…………
YOYO的滿心期待落空,笑容僵在臉上,有些不知所措。
教練解圍道:「他中二病犯了,你們別理他。來來,喫菜喫菜,這家的菜是真好喫。」
嗯,這病確實得根治。
8
射手不凡和輔助Summer昨晚不知怎麼地起了衝突,兩人到今天比賽前都沒有和好。
今天是常規賽的最後一場了,雖說IPG已經鎖定了勝者組席位,但今天贏了的話便可以衝到勝者組第一的位置,自然也要認真對待。
對面又是曾經交鋒過無數次的老對手,更是不能輕敵。
可本還算強勢的發育路兩人今天偏偏全程無交流,害得發育路成了被對面突破的點,上來就連輸兩把。
第三局開始前,不凡和Summer終於被教練罵醒,打起精神追回了兩局,但IPG最終還是以2:3惜敗。
雖然已經提前鎖定了勝者組,可比賽確實實打實地輸掉了。
尤其是前兩局發育路的下飯操作,絕對夠被黑子們好好噴一波的。
霍嚴作爲隊長這個時候自然要站出來,他想到發育路雙人組去接受採訪必然心態炸裂,於是便跟教練商量後選擇獨自去面對媒體。
我則留下陪着他在臺下拍素材。
一堆記者用相機對準他,閃光燈沒節奏地一下下閃着,現場顯得亂哄哄的。
又是YOYO採訪他,還未等霍嚴開口,YOYO便千方百計地幫他找補,什麼IPG已經鎖定勝者組席位這局輸贏都不重要啦,什麼這是教練組的戰術不想在季後賽第一場就碰上××戰隊啦……
可霍嚴卻直接過濾了YOYO的好意,對着鏡頭說了一句:「輸了就是輸了,沒什麼藉口可找,今天打得確實不好,每個人都有問題,我們會在季後賽開始前及時調整回來的。」
回答完三個問題,採訪結束,霍嚴下了臺跟我肩並肩走在後臺回休息室的路上。
一路上他沉默不語,我也沒敢吭聲。
安靜的走廊裏突然迴盪起了我的手機鈴聲,本以爲是教練在催促我們快點,結果是個不認識的陌生號碼,我接了起來。
「嗨,姐姐,我是WG的青枳,還記得我嗎?」青枳的聲音從電話裏冒了出來,我的手機音量開得又大,被霍嚴聽了個一清二楚。
「嗯?你哪裏來的我的電話?」我有些驚奇。
「想要自然可以找得到啊。」他在電話那頭口吻輕鬆地說道。
「哦,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倒也沒什麼事,就是有點想你。打個電話慰問一下,獵神輸了比賽你人還好嗎,他沒有遷怒於你吧?」
「……」
我被他的話弄得有些無語,霍嚴前腳剛下臺後腳他就打電話來陰陽,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過節。
霍嚴二話沒說黑着臉直接從我手中抽走了我的手機。
「青枳,只不過是輸了一場比賽,我們依舊是勝者組出線。你大可不必大費周章地來搞我心態,勸你把心思都放在訓練上,下次再輸,季後賽都跟我們碰不上了。
「還有,不管你是想針對我還是想玩玩,你都沒機會了,印初予是我的人。」說罷,他沒給對方留反駁的餘地就掛了電話。
我看着他那張比他黑色隊服還黑的臉,解釋道:
「我也不知道他哪來的我電話……」
「以後不許再接他電話,否則有通敵嫌疑。」
「知道了。」
他一人快步走在了前面,留下我在他的那句「印初予是我的人」裏獨自凌亂。
即使我知道他是在回擊青枳,即使我知道他是在搞青枳心態。
我還是想說一句,你這樣說,我很難不多想啊。
9
比賽結束得早,回了基地,教練組和隊員們便集合去頂樓的會議室開會。
我在工位上把今天要發的視頻趕緊上傳到了霍嚴的短視頻平臺上。
視頻是幾天前拍的,最近呼聲很高的女友視角。
我拿着別人的模板給霍嚴看的時候,他一臉嫌棄,彷彿像看智障一般看着我。
求了他半天才同意拍。
結果拍出來也是滿臉的被迫營業、生無可戀,彷彿我在拿着菜刀強迫他一般。
但又有什麼辦法,我也是有KPI要完成的,硬着頭皮剪了三條。
昨天剛發過一條,大家還算新奇,吐槽霍嚴一看就在被迫營業,說他有種腦幹缺失的帥,很尬且有點好笑。
可今天評論區的風向卻大轉彎地罵聲一片。
「剛輸了比賽就發這種視頻合適嗎?」
「獵神看起來好像很不情願的樣子,下次彆強迫他拍這種的啦。」
「難怪被嘲就是個花瓶上單,名氣大於實力。想讓他給你們撈錢吸粉乾脆就別讓他打比賽了啊,直接進軍娛樂圈不是更快?」
「運營你自己看看,難道不尬嗎?我都替他尷尬得原地扣出一座迪士尼城堡來了。」
「帥是帥的,但是好尬。」
「獵神是競人啊,又不是明星,幹嘛要跟風搞這些花裏胡哨的,好好剪些高光操作和日常不好嗎?」
「獵神好像不太開心,要是有人強迫你,麻煩眨眨眼。」
「一個現役選手非得靠顏值圈粉,看來Hunter早就過了當打之年了啊。」
點贊最高的一條:
「換個運營吧,選材和剪輯都那麼敷衍,拿着工資做出來的東西還不如我們粉絲自己剪的,趁早別幹了。」
…………
我也很無奈啊,每次選題前我也會看粉絲留言並徵詢她們的意見。
之前明明是說我發的高光操作太多讓我多發些日常,好不容易求着霍嚴拍了幾條最近熱門的題材,沒想到才發了兩條就被罵成這樣。
不過沒考慮到比賽輸了的事還發這種娛樂性的視頻確實是我的鍋。
但我也有KPI啊,也不至於讓我辭職吧。
粉絲們在評論區吵得不可開交,有替霍嚴說話的,也有替我說話的,還有讓黑子們麻溜滾蛋的,總之評論量非常之高。
我趕緊去跟經理彙報情況,看有沒有必要把視頻刪了。
可經理卻說:「輸贏是常事,我們不能因爲輸了一場比賽就不敢發聲。有罵聲也說明有熱度,視頻該發的發,不要在意。」
行吧。
10
開完會,大家都去食堂喫飯了,霍嚴卻一人去了二樓的直播室說要補時長。
我在食堂裏抱着手機邊喫邊看他直播。
這邊剛開播不久,一條特別醒目的紅色彈幕就映入了眼簾。
「輸了比賽就來直播媚粉,看來還是撈錢快樂呀。」
霍嚴不是沒輸過,據我瞭解這一年半以來他們戰隊的最好成績也就是一個冠軍盃亞軍。
正因爲曾經站上過巔峯品嚐過勝利的滋味,所以他一定比誰都渴望能贏。
畢竟他已經算是聯盟裏的高齡選手了,再不出成績,恐怕留給他的職業時間也不多了。
他這會正在等匹配,彈幕自然是看到了的。
他這樣有流量有話題的明星選手被罵大概早就習以爲常了,他哼笑一聲沒理會。
接着下面的粉絲開始反擊,說着說着又扯到戰隊和其他隊員頭上來。
「今天比賽到底是誰下飯的,獵神已經盡力了好吧?」
「贏了就是C位帶躺,輸了比賽就是上單的鍋,呵呵。」
「肯定又是高層作妖讓他們來直播,輸了比賽還要來捱罵,簡直不把選手當人。」
「Summer和不凡進來捱打。」
「你行你上啊?說得好像你想撈就撈得到錢似的。」
「運營有毒,輸了比賽發那種視頻還要獵神來直播,擺明要帶他節奏。」
霍嚴則低頭專心排位,一臉平靜,彷彿那些聲音跟他都沒有關係。
我看直播間的氣氛實在有些不好,匆匆喫了幾口,就想上樓去直播室看看他,叫他乾脆別播了,何必平白無故去找罵。
可到了門口,隔着透明的玻璃門看着他認真地在操作。
我才意識到,我不能借着心疼他就去讓他下播。
他已經是一名成熟的職業選手,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如果真的就被這點打擊和聲音壓垮,那他也不可能站在今天的位置上。
手已經放到門把手上又鬆開。
我轉身在直播室外的椅子上等着他下播。
這會已經是夜裏十一點了,基地的工作人員基本都下班了,只有零星的辦公室還亮着兩盞燈。
霍嚴從直播室裏出來,見我坐在門外,眼底突然沾染上了一絲不經意的波瀾。
「怎麼還沒回家?」
「沒有,看你今天回來就一直沒喫東西,怕你餓,等你一起喫飯。」
今天一天對他來說確實過得有點糟心,我卻好像沒什麼能做的,想來想去也只能請他喫頓飯了。
霍嚴顯然有些意外,沉默着沒回答我的話。
他……是不是不想去?
是不是還在介意我之前跟他分手的事?
不過是輸了場比賽,我是不是未免太小題大做、自作多情了?
他越是不說話,我心裏越沒底,攥着手機的勁兒不自覺加大了幾分。
「沒事你要是不想喫就算了,我下午……」
我話還沒說完他便用食指輕輕勾起了我揹包的肩帶,拉着我開始下樓梯。
「想喫什麼?」
「都可以都可以,看你。」
時間已經太晚了,我倆在基地附近轉了半天,只找到一家24小時營業的潮汕粥鋪還開着。
這個時間顯然也沒什麼客人,空蕩蕩的店鋪只坐了我們兩個。
說實話我不怎麼愛喝粥,見他點了一個乾貝雞絲粥我也跟着點了個一樣的。
老闆寫了單子轉身準備去備料,霍嚴又囑咐了一句:「老闆,一份不加蔥花,謝謝。」
!
他居然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