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南北韓世紀高峰會——一場專屬北韓的「外交游擊戰」

【南北韓世紀峰會】一場金正恩獨領風騷的「外交游擊戰」大秀：世人渴望和平，但真正的考驗才剛開始

    2018年4月27日第三次南北韓世紀高峰會於板門店圓滿落幕，蜂擁而至的國際媒體，鋪天蓋地的相關訊息，北韓再度在全球版面上引領風騷。

    峰會後兩韓簽署並發表《板門店宣言》，宣言內容多達3大項13小項，重點如下：

一、兩韓將全面改善雙邊關係，並於開城設置雙方官員常駐的共同聯絡事務所

二、聯合參加2018亞運會，於8月15日舉行離散家庭團聚活動

三、連接升級東海線、京義線鐵公路

四、兩韓全面停止一切敵對行為、互不侵犯

五、建立軍事互信機制後，分階段裁軍

六、目標今年宣布結束戰爭狀態，並為建立和平機制，促成兩韓美三方或兩韓美中四方會談

七、兩韓確認通過完全棄核，以實現朝鮮半島無核化作為共同目標

八、南韓總統文在寅將於今年秋天訪問平壤

    不過憑著峰會的議程甚至是精心設計的晚宴菜單(順帶一提，平壤冷麵真的超好吃，我不吃冷食的人都愛，回台及赴南韓卻怎樣都找不到相同味道！)，除了金正恩握手時突如其來拉著文在寅總統跨越38度線踏上北韓領土的小插曲外，兩韓氣氛的確如各方預料地極為融洽，宣言內容也對朝鮮半島的和平進程重新跨出一步，甚至還包含原先估計北韓不願納入的「無核化」。

    然而，從北韓2017年累次導彈試射導致劍拔弩張的東北亞局勢，與2018平昌冬奧的破冰、「韓流」藝人赴平壤公演到板門店的世紀峰會之態度瞬間大逆轉，皆可見北韓精心算計的痕跡。北韓在外交上運用和戰兩手，「進退有據」，這誠然是一場專屬北韓的「外交游擊戰」。且金正恩於靈活外交上「家學淵源」，本就師承其父祖而來。

    其祖父金日成在中蘇交惡期間縱橫捭闔、左右逢源，以一小國分化靠攏中蘇兩大國，甚至憑此於1958年在寧邊核能研究中心開始發展核武計畫。其父金正日更擅於運用戰爭邊緣政策(Brinkmanship)，利用核武不斷升高緊張局勢，隨即遞出橄欖枝，獲取可觀成果後尋釁破壞和平，再重複上述流程，極大化自身利益。金正日分別於2000年、2007年與南韓總統金大中，盧武鉉在平壤舉行高峰會，同樣發表共同宣言，但南北韓關係行走至今，誠如所見尚無明確實際改善，此間既視感極強，也使靠著「性格像金正日」贏得大位的三子金正恩意圖更為難明。

    簡言之，國際經濟制裁在中國、美國、南韓等國的貫徹下已造成北韓一定程度影響，特別是中國此次加入經濟制裁的力度頗大。根據聯合國安理會決議，中國商務部在2017年8月下令禁止中國企業在北韓境內開設新的合資或合作實體，並禁止現有雙向投資企業增資擴大規模。9月時甚至要求中國企業關閉在境外與北韓實體或個人設立的合資合作企業。2018年4月還公開對北韓的禁運清單。而游擊戰的精要便在於「敵進我退，敵退我追」，2018年的南北韓高峰會可視為北韓遭受國際制裁的「進逼」故「退守」的一步。

    未來北韓可能韜光養晦，透過峰會的良好氣氛，使諸如京義線相關的開城工業區、東海線相關的金剛山國際觀光特別區都重新開放，一旦國際社會持續「退守」經濟制裁防線，北韓獲得國際援助加大，外貿回溫熱絡，獲取所需物資，則可故態復萌，繼續「追擊」推動核武進程。成為核武國家是金氏三代一脈相承的「夢想」，斷不可能因一紙宣言或和約放棄，且北韓撕毀條約的「前科」累累、信用不良，對獨裁體制的北韓而言，簽了條約又怎樣，信守與違反完全是一念之間。即便北韓願意推行無核化，依照過往經驗，針對是否徹底執行棄核的檢驗都困難重重，北韓更可藉由分階段實施索要相應報酬，讓之後談判的過程極為冗長，以拖待變，瓦解制裁。

    再者，退一步是為了進兩步，金正恩首訪中國與南北韓峰會都是對美國峰會的布局，《板門店宣言》讓北韓佔據其與美國峰會的制高點，因北韓已在南北韓峰會釋出善意，甚至願意將「半島無核化」列入宣言，美國總統川普的推特除了「樂觀其成」、「拭目以待」類似的祝福字眼，難以發揮。在國際社會將目光轉向美國的同時，將球丟回美國，若美國在峰會寸步不讓，導致毫無所獲，川普親自出馬都無功而返，美國人也難以接受。而能將美國拉上談判桌就已使金正恩告捷。放眼全球，又有誰能逼美國單獨對談，對內宣傳，更可坐實北韓與美國是平起平坐的核武軍事強權論述，對金正恩而言根本是足堪誇耀的大勝。美國必須強化方案，否則無以公然質疑北韓。

    當然，不可否認地，從理想的角度來看，北韓也存在追求朝鮮半島和平的可能性，但明顯前提須建立在金氏政權的維繫之上。相對而言，南韓面對北韓的「陽光政策」殷鑑不遠，針對北韓獲益後自陸上與海上分界線的挑釁甚至攻擊豈有所不知，只是南韓國內渴望和平，追求統一的聲量遠遠較大，且發表宣言的象徵意義明顯，對照前兩次南北韓高峰會，本就對北韓友善的文在寅總統，除了真心冀望朝鮮半島和平與繁榮，又怎能放過塑造自己歷史地位，於未滿一年任期就達到前人難以企及的高度，甚至榮膺諾貝爾和平獎的難得契機，也使南北韓一拍即合，各取所需，讓北韓的外交游擊戰得以見縫插針，屢試不爽。

    至於北韓與美國關係正常化的難度其實相當大，一方面是美國對北韓的姿態遠比南韓為高，另一方面卻是北韓政權維繫需要美國作為「假想敵」。這個更深度的問題只能有待北韓與美國峰會，下回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