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生來即王_part1

強哥從來沒有跟我們說過他的本名。大概就是在某一次從菜市場東到西的路上，他曾經說過『通常名字裡有一個強字就會從小被叫強哥』這類的話，因此我們就都叫他強哥。強哥常常會非常具細彌遺的交代他家裡面所有人的過往：強哥的爸爸叫做『張志中』，是一個退伍軍人，每天早晨七點半第一次出門從家裡出發到榮民醫院做志工，吃完中餐之後直接回到家洗澡午睡，然後在下午四點第二次出門買菜在五點前回家煮晚餐。媽媽叫做『黃瓊惠』，在一個教會姐妹共同創辦的早餐店上班，大部分在清晨三點左右出門，下午一點左右帶著賣剩的早餐到教會活動，通常七到八點回家吃完晚餐就睡了。所以強哥平日很少看到父母一起出現，除非教會活動或救國團活動，這兩夫妻是風雨無阻地在過日子。

有一次大概是有人從澳洲還是非洲宣教回來，這兩夫妻穿戴整齊，他爸還拿著海軍時期的硬殼帽，完全就是一副不應該到這種程度的整齊，拖著已經高中生的強哥參加一個教會活動。我完全可以想像平日無論暖冬寒夏只穿運動短褲的強哥，被套在有領結的襯衫後面會有多尷尬。然後這兩夫妻竟然還帶著強哥出生沒多久被強迫穿上小西裝的擺拍照片，不斷地在聚會中向教友們炫耀。

『你看看這才是我兒子啊！那時候多麼可愛啊！』

『這小子不學好，讓我沒臉見人。』

『哪的話啊，全校前三名多長臉啊！』

『每天都只待在家，也沒看他有其他嗜好哈哈哈。。。』

活動的目的完全不重要，但是父母為何要在這個場合極盡能事的推銷自己的兒子，或者是說，盡力讓其他人覺得這個小家庭是多麽幸福美滿，他當然無法想像。

『阿強，等下這首歌你去領唱。』

『不要吧，我才剛學沒多久。』

『做人不能這樣畏畏縮縮的，大方一點，上去領唱。』

『我真的不想。。。』

強哥扭曲著臉，但是仍然開口唱了起來：『噢！一起來歡欣。。。』旋律很明顯是苦練過的，但是音準實在令人無法想像。

『阿強，大點聲！後面聽不到啊！』

『瓊惠，我叫女兒去後面幫忙和一下。。。』

『不用不用。。。啊不好意思拜託一下。。。』

『阿強，再大聲一點，對對，就是這樣。。。』

我看著強哥一臉油膩，彷彿是在告解一樣把這件事情仔仔細細的交代清楚，以及為什麼領唱了三首歌還死撐著站在台上。

『我剛剛好像抓到音準了！』

『對對，所以就是照這樣唱！』

『瓊惠沒關係，我等下還是讓我女兒站旁邊幫忙和一下。。。』

『真是不好意思麻煩。。。』

『不會不會，難得你家兒子有這個表現，順便恭喜他考上。。。』

『真是不好意思沒有沒有。。。』

『阿強，氣氛很好喔！再大點聲！』

不過那三十分鐘真是我們有史以來聽過強哥最多歌聲的時候，是一種乾著急又帶著痛苦的雙重焦慮，然後，強哥可能也快撐不下去的時候。。。

然後，他頓了一下，在那裡，強哥認識了她一生的摯愛。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