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距離方天定不過三尺距離,只要一記重拳,就能將這名仙境二重天的前任宦官乾淨利落的重創,只是現在,十餘枚風雷珠在他周身形成一道困鎖,以雷索將他的動作牢牢封住,便如整個人置身棉花堆中一般,完全無處着力,縱然想以流雲手強奪天地靈力,周遭盡是這些滑不溜手的雷霆,也根本無法掌握在手,而若以流雲手凝聚氣旋,剛有苗頭便會被雷索堵截,完全無法達到效果。
就像是家財萬貫的富商落入荒郊野外,空有一身實力卻難以施展,武神訣面對仙人神座時的最大弊端,就此暴露無遺。
若不能用發源體內的爆發力衝破天地靈力的束縛,便輪到仙人用天地規則來堵截他,何況現在的他身在半空,腳不沾地,已無法衝破方天定的雷霆封鎖。
“看來你這一手準備了很久啊。”
江月白冷笑開口,先前他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方天定周身的三枚風雷珠上,渾然沒有料到這些看似無用的小玩意居然早已遍佈寒江之畔,雖有他本身不夠仔細的原因在,可若無人給他打掩護,根本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在不損傷荀氏外界妨礙他逃跑的任何佈置的情況下,當着他的面將這浩大的一場天雷引布置成功。
雖然心中不爽,江月白卻沒有破口大罵,或是做出其他不理智的反應。
他與荀氏之間的地位本就不對等,那位坐鎮的荀氏大長老更是無法看透深淺,若對方純粹以實力碾壓,在自己的手段幾乎都被對方掌握的情況下,他自認只有極爲渺茫的機會逃離成功。
這些傢伙不比北冥雪域的北冥王族,手段層出不窮,完全不能用一個模板去套,如今知曉了方天定有天雷引這麼一門引雷神功,照樣落入了現在這般境地,換幾個完全不知底細的,他亦沒有把握輕鬆拿下。
何況他給荀氏定下的規矩是單挑,可沒說單挑之前不能做些準備。
方天定的手段算得上一次奇謀,將他完全算計在了掌中,雖然有些陰損,終究在規則範圍之內,他中計,只能怪自己在連挫荀氏銳氣之時有些疏忽大意,同時,也不可能坐以待斃。
流雲手的氣旋依舊無時無刻不在匯聚,縱然被一次次掐滅,也沒有停止過掙扎。
“沒用的,你的手段,我們早了解清楚,這雷霆的牢獄,正是咱家修來專門對付你的。”
方天定翹起一個蘭花指,指尖一枚風雷珠悄然停留,其上隱有雷電跳動,與上空的其他風雷珠呼應。
“天雷還有三分鐘會轟在你的頭頂,這是咱家留給你的最後機會。”
方天定的神情恢復漠然,毫不掩飾面上最爲純粹也最直接的殺機。
“荀氏能得你自然最好,可沒你,也不會是什麼損失,咱家勸你看清自己的身份,少做些不自量力的蠢事。”
面對直截了當的威脅,江月白只回以一笑,微諷道:“當狗當慣了,也會勸人當狗了?”
“很可惜,我可不是那種一嚇就倒的軟骨頭,而你,也沒有滅殺我的能力。”
“哦?”
方天定冷笑挑眉,只將這句話當作江月白在嘴硬。
“若不是確信你已經沒有動彈的機會,咱家還真不敢繼續離你這麼近。”
“你有一門可以影響空間的祕
法,是嗎,可惜,在我的掌控之下,你根本用不出來。”
方天定的神情之中閃過一絲妒忌。
天雷引是他成名的絕學,卻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功法,某種程度上只是一種上古強者遺留下來的欺天法門,全憑他當初收集的其他雷電功法方能運作,他本人的修行大道就只有那麼長,連仙境九重天都難以走完,至於影響空間這等神座才能擁有的能耐,他更是一輩子都無法觸及,然而眼前這人不僅是武聖的傳人,更有着一門空間祕法傍身,當真有着旁人幾輩子也求不來的天大機緣,若非荀氏想要他這個人,他真想直接將他抹殺在此,何須給他留下求饒的機會。
江月白冷笑不答,手中流雲氣旋再聚,氣旋中心,已有一點鋒芒顯現。
他並非毫無還手之力,只是被方天定的手段阻礙太多,直到現在方纔聚起一點力量,剛好足以施展一次小破空法。
方天定只知用雷索束縛他的一切手段,卻不知道他的力量一直都隨血氣在體內湧動,可沒有受到半分損耗。
江月白右手猛然揮落,帶起一陣勁風。
這樣的場景先前早已發生了無數次,方天定並不以爲意,心念一動,便有無數細小雷索自風雷珠中閃出,傾刻將勁風平息,
江月白的右手再度停滯,一如先前。
但方天定的神情卻是猛然一變,再也無法保持從容。
他與江月白原本只有三尺距離,中間有着無數雷索與操控雷索的風雷珠,於是他一直都能從容應對,一如當年宮中秉承聖意逼供之時。
現在,他們之間依然有着三尺距離,但隔開他們的風雷珠,卻是無端少了幾枚,他的識海中亦翻起驚濤海浪!
本名法器被毀!
方天定一下子明白了現在的情況,只是依舊感到難以置信。
上一秒,那幾枚風雷珠還在他的眼前,能夠爲他完全控制,怎麼只是一瞬間,它們便消失無蹤了?
“你是在找這些嗎?”
江月白嚥下口中鮮血,咧嘴一笑,右手張開,落下無數閃着雷光的粉末,無論是靈力印記還是封存其中的風雷之力,皆被完全碾碎,留下的,僅有江月白手掌上幾點燒灼痕跡而已。
風雷珠少了數枚,雷索的困鎖自然無法圓融,至少這一刻,他已掙脫了一切束縛。
江月白伸手,如水中撈月,一枚風雷珠登時爲他牢牢攥住,此刻雷索渙散,更是被直接摁會風雷珠中,再無反抗之力。
下一秒,這枚風雷珠爲江月白重重砸入大地之中,傾刻四分五裂,蘊藏其中的雷霆之力俱散入大地之中。
江月白的動作實在太快,以至於方天定回過神來之時,那枚風雷珠已徹底報廢,而周遭鉅變的風雲,也已與先前大相徑庭。
天雷引這門功法,精髓只在一個“引”字。
沒有人能夠真正操控天雷,方天定的強大,實在於對天雷這等天地威能的引導,在其引導之下,天雷的目標無比明確,只傷敵不傷己,且對仙人體魄的殺傷力格外強橫,故而十分難以應付。
江月白對抗這一情況的手段,便是那灌注一身武神訣強力的一砸。
雷索縱橫間,是方天定爲他精心準備的落網,可當落網之人掌握住羅網一腳
時,遭到束縛的已是獵人本身。
這一砸,牽一髮而動全身,天地間的所有風雷珠俱受波及,數十枚直接爲雷索牽引落地,繼而炸裂開去,一如年節時分孩童耍弄的摔炮。
風雷珠中湧動的雷霆,則毫無遺漏的被江月白以強力壓入大地之中。
大地廣袤無垠,大可承天,小可載物,雷霆入地,則如泥牛入海,再無聲息。
這是天地的力量,仙人也無法超脫。
方天定怒目圓睜,口中尖嘯連連,卻連一句污言穢語都難以吐出。
這些風雷珠皆是他的本命法器,遭到摧毀之時,反噬直接作用於他的識海,對於本身修爲在仙人之中較低,心境更是談不上圓融的方天定儼然是一記重創,心亂如麻加上急怒攻心,天雷引登時散亂,江月白抓住時機朝天一抓,流雲手攬雲式擴散開去,便又是十餘枚風雷珠被其裹挾粉碎,原本一場浩大準確的天雷引,就此潰不成軍。
從江月白脫困,到天雷引瀕臨潰散,不過短短五息時間。
江月白本人亦繞至方天定身後,右手探出,如鐵箍扼其咽喉,只一瞬,已將其生死掌握。
“你敗了,收手吧。”
江月白的語氣中並無喜悅,與方天定的這一戰雖然短暫,卻給他澆了一盆冷水,武神訣與靈力修行已是涇渭分明的兩條路,對面的看不透他,可他也不一定能洞察仙境的奧妙,當他被對面洞察大半手段,自己卻對對方沒有足夠的瞭解時,他必須更加謹慎,一招不慎,可能就是先前那般的死地。
儘管他並沒有想到,自己一個不到二十的年輕人,已經有了戰勝許多仙人的實力,完全足以在神國史書中留名。
武神訣的力量霸道純粹,若真下狠手,仙人也得仙逝。
方天定面上一篇慘然,嘴角卻依舊微微上揚,似有諷意。
“天雷是天意,天意已發,人力如何可阻?”
“江月白,因爲你的手段,我的天雷引已經徹底失去了引導天雷的能力,猜猜看,這邊一會會變成什麼模樣?”
此言一出,江月白麪上陡然變色。
方天定沒有說謊,天雷從來無情,一發便展神威,故而若沒有欺天法門,窺天之人絕不敢泄露天機,比如文星耀,不知讓多少青梧學宮之物遭了無妄之災,方天定要招引天雷,用的也是差不多的手段。
在天雷引被破後,他毫無疑問就是天雷轟殺的目標,可當他遮掩自身之後,無處可去卻蓄勢待發的天雷會如何,史書中早已有所記載。
方圓千里,寸草無生,那是數百年前一位大能窺天后轉嫁的劫數,方天定引下的這一劫或許達不到那種程度,但,也足以將大片區域化作焦土。
在場的都是修行中人,大部分更是與天地相合的仙人,若天雷無差別轟擊此間,大都也就受些皮肉傷,但這裏是寒江之畔,北聖域著名的名勝,在這裏的不止有荀氏的人,更有幾處分散周遭的村鎮,而哪怕現在,不遠處也有民衆在饒有興致的遠望觀戰!
江月白抬頭望天,不由得咬緊牙關,心中暗罵一聲混帳。
方天定的行爲完全屬於拉屎不擦屁股,而他並不想放任天雷禍害此間。
大丈夫有所不爲,有所必爲,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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