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中Case061_超越毫秒的盾

距離人中試驗Final Stage結束：110分鐘。

【Final Stage 東南側空間】

是生命，

是生命的聲音。

在雜亂思緒之中，

還能聽見那依稀的聲音，

是生命。

那樣的聲音，張君凱從不曾在自己腦海裡知悉，

那是關於一生都處於游刃有餘之安逸之人所無法體認的。

所謂生命的存活，生命的美好，

就是那些在痛苦過去之後撫來的曙光，

你在滿懷感激的淚水中含下酸甜苦辣，

以自己為中心應許的人生之道，應許前行。

堅強與冷靜的力量從不來自外部，

而是那顆看過萬千悲傷，而仍然堅持選擇存活的人心。

張君凱生命的屈服中，感受到了這一點。

終於體認自身世界並非決然的無敵之後，

發現自己內心蘊含的力量可能不僅僅只是精神力載子，

而是發自內心的全然尊重。

全神貫注地接受無知的洗禮，

即使雙眼看不見，他終於看穿了自己人生中的最大敗筆，

人有三次機會重新開機，

出生、死亡、以及準備去死的時候。

只要達到生命的揚棄，

那麼這一刻，就能發現全新的自己。

萬拳強悍的破壞力已經在他身上留下足跡，

他思考著萬拳可能存在的缺點，

如此之快、如此之龐大數量的拳數，

即便是百萬名屍兵也能在幾分鐘之內毀壞吧。

仔細計算起來，至少超過三萬拳，

一秒超越一萬拳的拳速，

一拳不到0.1毫秒，

就連蜜蜂振翅都需要5毫秒的光陰。

如此瘋狂的拳速，竟然存在，

光回想至此，張君凱就感受全身發寒。

如此快速的拳法，

可以在空間四處揮灑自如嗎？

張君凱開始回憶起萬拳集中的方向──

對，沒錯。

若是如此還有一戰可能，

要是如此強悍的拳法可以進行空間性的無差別攻擊，

那麼就近乎接近神的領域了。

但要是另外一種可能，

那絕對還有機會。

他瞬間讓十名屍兵催動精神力載子，

依靠著他投入在屍兵腦中的載子，

讓動態機能重新恢復生理循環。

光是如此，還不足以宣告這叫作操作，

他將十名屍兵的操作時間各自打散，

等同於在無死角的狀態中對潘見紅發動攻擊。

張君凱的測試果然不出他的意外，

成為一地碎裂骨堆的，

具有特定意義的路徑與順序。

即使如此微小，他還是看出來的，

他似乎瞭解這是對手下意識所展現出來的結果。

如此一來就可以證明萬拳並非無敵，

而是近乎無敵的被動技能。

在收到可能威脅的情況下，

自身精神力載子會根據威脅生命之程度的精神力載子發動攻擊，

情緒激昂的殺意會引來萬拳更多的注視。

因此，為何帶著任何攻擊姿態面對萬拳都是無解的，

那是這一切都是為了防禦而生。

這樣的盾，

要如何突破？

張君凱知曉自己沒有多餘的時間，

他邊思考的當下，必須要精巧地操作屍兵迎擊潘見紅，

過多的短暫只會造成他現有的千名屍兵全數毀滅。

再一次，

他發動不同的屍兵，

使用不同的殺人動機，

根據拳法落點與拳速來確認他的推理是否正確。

必須要先知道精神力載子解析度到底需要到什麼程度。

潘見紅近乎毫無破綻地再一次用萬拳炸裂掉所有屍兵，

血腥與骨碎在空氣中旋轉與撞擊，

張君凱在那短暫的剎那發現了她眼神中的閃爍。

光是如此，會被發現嗎？

即使屍兵的動作差異這麼微小，

眼前這名強敵真的會發現他的計策嗎？

不，肯定的。

你所面對的敵人並非只是敵人，

而是食物鏈當中，主宰你的獵食者。

只要高興，就可以結束娛樂時間，不是嗎？

霎時，後悔已經無法停止上演，

若讓潘見紅發現破綻，

那就只是走入敗途之路這一個選擇而已。

巨大又扭曲的毀滅從眼前擴散。

不近人情的一擊，

張君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精心打造的藝術品，

在古典黑白之中從眼前化為骨雨。

點狀的粉碎，從頭骨、胸腔、沿路向下，直到腳踝，

如刀割、如涓流，骨雨刺痛著每一份土地。

僵硬的血肉與蛆蟲只是周邊佳餚，

主餐是一道一抹不能忽視的血腥。

「太過殘忍了。我從沒看過這樣的人中試驗。」主播台上的阿民大喊，鏡頭將潘見紅那輕鬆寫意的一擊以七種角度慢動作播放。

「光是看到千名如屍的人群突然出現已經夠驚悚，結果最讓人感到恐怖的並非是我們所害怕的，而是那美好面容下的魔鬼。」小丑的話如同詠唱詩句，即使他不用這麼做，全場觀眾也停留在在那一擊的時空間之中，久久不能自己。

「為什麼，那為什麼一開始被毀壞的屍兵只有十名不到？」阿民問。

「那就是精神力載子操作的差異。」

「什麼？」

「讓屍兵開始能夠進行動作的是在腦內的循環系統。讓循環系統運作的方式就是灌入精神力載子，那些載子將那些因為死去而無法相互連結的節點補足起來。不過光是如此，還不能稱得上算是操作。」

「這樣還不夠。」

「最完美的操作不僅僅只是要操作動作而已，操作動作僅僅只是在活絡各個運動神經網路，比起這個，更困難的就是建立『同理心』。」

「什麼？」雖然不知小丑為何會知道這些細節，但阿民很想知道真相。

「只有創作出類似人類的自由意志才能夠讓真正的屍兵擁有最完全的力量。他們的肉體既然能夠成為武器，肯定是經過精挑細選的了，這些強大的肉體要是搭載上足夠駕馭的意念，就能成為強悍的鬥士，類似於精於戰鬥的人類吧，或許對於情感的流露還不是很完全，或許也只有七歲智商，但是只要能夠戰鬥就夠了。」

「自由意志能夠創造嗎？」

「我不知道。」小丑微微一笑，像是定下了一個不可能。但沒有人知道這個答案是否存在。

然而，張君凱有的手法並非如小丑所言，

他所僅有單純的操作。

沒有任何意志，沒有任何華麗的道理，

單純地將自身所有的精神力載子灌入，

試著活絡運動神經而已，

僅僅只是讓那些屍兵開始使用精神力載子技術。

然而，這樣的美好已經隨著剛剛的暴露而消失殆盡。

現在，只有操作的話，

不可能成功。

張君凱已經從剛剛那超破壞的力量發現，

眼前的女子，是百分之百的戰爭機器。

所謂的戰爭機器，就是走進極致的理性精準，

只要有任何瑕疵之處，都會被識破吧。

就像是他的測試一般，

即使多麼偽裝自己能夠真正塑造出具有自由意識的屍兵，

只要被看出攻擊迴路，就是這樣的下場而已。

因此，現在不能只是退縮。

張君凱卸下了包絡空間。

與其浪費時間使用躲藏技術，

不如拼死一搏吧。

實際上，張君凱也不是不曾想過其他運用包絡面空間的招術，

但是這些策略性的戰略技能，只要沒有組合成連續技，

面對這種實力毫無底限的傢伙，

你不知自己是否可以掌握到這樣的動作，

在對手眼前是不是滑稽的舉動。

因此，他仔細地調整呼吸，

褪下自己有可能的巧詐，

用一種深沈專注的安靜，

凝視著強敵。

「竟然解開了。」潘見紅很訝異地張君凱卸下包絡面空間。

「這種雕蟲小技只會耗損自己的能量而已。」

「你說的也沒錯。」潘見紅淡然地微笑，看在張君凱的黑白色天空裡，似乎有些美麗。

「我想問個問題。」

「哦？」

「妳的『反擊』招，是不是從沒人破解過？」當張君凱說出關鍵字時，他看見潘見紅嘴角閃過猶豫。

雖然兩人之間沒有所謂的絕對默契，即便是『萬拳』在兩人內心也有不同的名詞吧。只是對於張君凱而言，那是一種近乎完美的反擊招。而聽在潘見紅耳中，這樣的提問，已經超越了至少一百個躺下的屍體。

「你的觀察力很好。」

「所以，只要妳願意，可以瞬間殺了我吧。」張君凱絕對是將生死置於度外，原因是他嗅到了潘見紅那特殊的氣息。雖然不知如何言喻，但好像有兩種力量在她內心中攪拌，一個是嗜血為生的傢伙，另一個是避免一切面對的傢伙。

要是運氣不好，可能就是瞬間被秒殺吧。

可能連下一秒呼吸都還感受不到。

光是用反擊招就可以毀滅對手人生的傢伙，

要是用盡全力戰鬥，那幾乎是毫無勝算。

「這麼問有些奇怪。」潘見紅猶豫了一下子，當她開口說出這句話時，一顆沈甸的石頭終於在張君凱心中落下。

「那就來打賭吧。」

「哦？」

「我能破解。」張君凱認真地說，雖然他的自信並非空穴來風，但是也要拼上自身過去所有所學才可以。

「賭什麼呢。」

「賭上名譽。」

「我對那種東西可沒有興趣呢。」

「要是你輸了，就向我認輸。要是我輸了──」張君凱深呼一口氣。

「我的性命隨便妳處理。」當張君凱說完後，他看見了成功的嘴角正在上揚，似乎對於潘見紅來說，就像求之不得的簡單一樣。

但這才是最高勝率的存活方式。

他將一個宿命的賭注，

引導到一個成功就能獲得通關條件的天平上。

依靠賭注而化身的『迫使投降』，

的確在那一剎那是不需要發動精神力載子的。

其實在看到通關條件的時候，

張君凱就有感觸了，

那是微妙的文字遊戲。

雖然他不知道艾德的用意是否測試那些人中試驗者，

但眼前的他，這已經是一條最有勝率的道路。

「好啊。」潘見紅隨性地回應。

微笑是否能持續佇立在自己臉上，

還得要靠腦中的『理論』是否能夠奏效。

在雙方溝通的微小時間內，

張君凱已經思考好對策。

如果只是對決『萬拳』，

那麼，這一切都有可能實現。

這一次，就不需要有保留了。

張君凱的目標是剩下半數的屍兵，

雖是如此，也足有千名。

轟然一聲，千名屍兵開始以急速衝向潘見紅。

她允指一笑，

真的只是如此嗎？

殘破不堪的屍兵，

就能破解嗎？

潘見紅帶著好奇，讓萬拳自行飛梭。

下一刻，

骨雨沒有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