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日軒屋的工讀生是福是禍,只有親身參與才能體會箇中滋味。
來這裡一週就可以體會到店主是何等寡言的人。客人來店通常都是去前台收銀台處找他,但前台的工作他不讓我碰也不讓我靠近,實際上他在做什麼我也不清楚。客人只是來看書而不去找他的話,他可以安靜一整天不說話,就是埋頭組裝貨架跟指揮我一起陳列書籍、然後移動它們到他想要的位置。
只有在連看白書的客人也沒有時,他才會開口說個一兩句話。多半都是關心吃飽了沒跟要怎麼排列和幫書籍上什麼標籤。
除了枯燥的工作外,偶爾也會聽見他泡茶的沸水聲跟就著硯台磨墨的聲音,大致上是個安靜到足以折磨體育系的空間。但同樣的有個好處,只要手頭上交辦的工作做完,店主不會干涉或管你開小差,在他眼皮底下逕自打開社群軟體或看影片店主也不會制止,甚至還可以留下來蹭一頓晚餐。
他說過,日軒屋唯一的禁忌只有兜售會危及生命的詛咒。
「詛咒是那個詛咒嗎?讓人發生意外或不幸的那種。」因為實在太讓人好奇,某次閒聊時店主又一次提及,我忍不住問了他。
「對。只要知道怎麼製造,你也可以賣。但禁止販售會有生命危險的詛咒。」
「詛咒不就是為了要對方死才下的嗎?」
「不一定吧。」店主淡然地撥去問題,又突然捎來嚴厲的視線。「難道你想賣?」
「那倒不是。」畢竟連製造方法都不曉得,就算想也賣不了。
「如果想,勸是不要。」他縮回視線,從收銀台旁的置物架上拿出一片書套,比對桌上那本他剛收購回來的書。「詛咒他人的人,自己也要付出代價。」
「你不也在販售嗎?」
「我良心企業,不做那種的。」俐落地把書套進去、撕開膠膜對其切邊,店主小心翼翼地把書套包好。「這個拿去放B列97。」
「好。」接過那本店主購回的二手書,我把手機收起來──今天份的對話大概結束了。雖說他不討厭聊天,卻常在言談中有這種矛盾的說詞,不知道是真有其事還是內心的中二時期還沒過。
「所以。」剛把書放回架上,店主突然又開口搭話。「你會想學製造方法?」
「要付出什麼代價?」這人不是才想勸退,立刻就變卦?
「學跟交易不一樣。」他難得多說了兩句,「知道作法跟實際操作是兩回事。想用這個賺外快的話,遵守禁忌就是代價。」
「會搶到店主生意吧。」越聽越是可疑,他這是有業績壓力?
「那得看你的本事了。」店主一攤右手,表情是難得一見的爽朗笑容……總覺得他另有所圖,但這裡不該只有Yes跟No二擇一。
「之前有人學過嗎?」
「幾乎每個工讀生都學過。」
不知道為什麼聽他講起來總有種唬爛別人的感受。「那他們後來怎麼樣了?」
「有幾個耐不住觸犯禁忌,已經不在人世。也有單純搬家或想另謀高就離職的。」一邊透露這些的店主看上去相當自然,還伸了懶腰──「如果你改變心意,隨時告訴我一聲。」
「為什麼這麼想要我學?」實在太可疑了。照他所言明明有無法遵守規矩付出代價的人在,店主卻沒有因為這樣停止教授,難不成要收『學費』?總有一股疑似邪教的味道……
「要是你在哪看到或發現我能教卻沒開口,不公平吧。」他再次攤手,語氣是理所當然。
最終他沒有繼續提起這件事,今天的對話只停在這裡。
如果偷偷收集不法證據檢舉他成功的話,不知道會不會有獎金?
工讀期間滿試用期三個月後,我終於第一次見識到日軒屋店主究竟在做什麼生意──
我想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