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隆坡的「富都」像沉淪在市中心的焦土,地名和位置都諷刺。電影用一對既無家人也無身分證的邊緣兄弟,為聚集在此的中下階層華人與外籍移工發聲,重揭長年未決的社會漏洞。
吳慷仁飾演聾啞哥哥,任勞任怨靠零工度日;陳澤耀扮演的弟弟鋌而走險賣假文件,只求早日和哥哥脫離此地。一再受阻的身分證明文件申請,眼看終於有轉機,豈料,積怨和命運擦出意外之火,燒毀遙遠的夢。
2兄弟的表演都教人目不轉睛。陳澤耀把翻不了身的鹹魚揣摩得氣味濃厚,演多小人物的他,在這個愈在地愈鮮明的衰尾角色上,渾然天成。佇在人生一再受壓折僅剩的最後執念都被摧毀的末路上,他的萬般怨憤深具說服力。
吳慷仁這一回不開口說台詞,只靠手語肢體和神情表達,拉高難度係數,顯現他費盡苦工的全情投入。乾瘦抹黑的身軀,貧窮勞動度日,他如苦行僧一般看顧著弟弟;但是劇本對他很壞,即使正向為善,依然被打入無間地獄。後段4分鐘一鏡到底的無聲哀鳴,是其登上金馬影帝最閃亮的一個篇章。
電影前半段堆砌的身分歸屬議題,在過於突然的意外之後變調,所幸兄弟情誼在真摯表演之下更拉緊心弦,催淚火喉節節調升,以致於陳澤耀一角該有的罪惡感、吳慷仁角色轉折的稍微粗暴都不那麼阻礙情緒。
故事一度引導出男性情愫。因為窘困處境而裸身同睡,床上的調侃嬉戲,追問是不是不喜歡女人,甚或生日派對上的吃味,都可解讀為在乎彼此的兄弟情;可是那意味複雜的長擁抱,即便在哥哥視角剪輯出不捨女孩離去的畫面,最後的觀影視角停在的是桌上那一盞《春光乍洩》的瀑布燈;這個符號是刻意為之的明示,但電影後來並沒有要繼續處理這個幾度提起的情結。
不過,這個曖昧不明又給了陳澤耀更多層次複雜的表演空間,在在讓收尾的監獄兄弟對戲直戳人心。新導演王禮霖功力出色,敘事引人入勝,調和雙主角表演有血有肉,給足張力。攝影師Kartik VIJAY的鏡頭帶有生活氣味,飽和色溫襯托了兄弟倆一路遭遇的炙熱煎熬,為本片再加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