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金馬獎入圍最佳短片的其中兩部:《回收場的夏天》與《橋頂少年》,雖然題材不同、手法不同,但給我的共通感覺就是,台灣還是超級適合這種青春偶像劇的!不愧是曾經的偶像劇大國。
所有小演員都又會演又自然,沒有早年日片和近年中片的假掰感......當然也許他們日常講話就這樣,是我缺乏認識。
但至少沒有最近十年流行的台灣文青片的最大問題:「你講的這是人話嗎?台灣人是這樣講話的嗎?」
剛好兩部短片主角年齡相近、一邊男的一邊女的,題材也是風馬牛不相及,但真真切切感受到的那種生活的點滴滋味卻是相通的。
《回》中,女主角從小幫忙家裡工作事業但又拿不到工錢的滋味真是太苦了。
之前台灣有一陣子很瘋那本猶太人的《塔木德》(也許現在還是),到處都在講甚麼猶太人多有韌性多有智慧,台灣人要向猶太人學習建立民族自信云云。
啊猶太人叫小孩子去洗碗是會給工錢的你知道嗎?你連幾百塊零用錢都捨不得給孩子,是要建立三小民族自信啦!
這種窒息的感覺真的是太到位了,特別家裡還是開垃圾回收場這種「賤業」,難以想像對敏感的青春期少女會是甚麼滋味。這是社會觀感的事實如此,不是我歧視回收業者,打開新聞就有一堆資源回收車人員抱怨被歧視的報導。
而且女主角家裡也不是沒有其他問題,你開垃圾回收場,不代表你連家裡都要搞成垃圾場吧?
女主好好一個青春無敵的女高中生,大半個房間都被媽媽撿回來的垃圾淹沒,怎麼會有好心情?
很難不幫主角說話,這麼大一個回收場的長女日常幾百塊零用錢都沒有,房間還被垃圾侵占,真的會很生氣。
看媽媽面對一個用白鐵充青銅的老害都還陪笑給她錢,或著沒事就叫她騎機車去回收寶特瓶,重點那兩袋寶特瓶怎看都不值五百塊,然後女主連個跑腿費都沒有,心理會平衡就怪了。
她會憧憬宮廟前面練街舞上傳抖音的89真的太正常了,甚至她還是把垃圾收完、把妹妹托給認識阿姨照顧後,才一起跑去U2看電影,看完也就回來了,真是孝女你知道嗎?
她擅自拿走要給別人的四百塊是她不對,但真的是不忍苛責。
值得一提的是女主和男朋友在U2裡面的酸澀戀愛感覺非常非常到位,一開始作勢索吻,男朋友要撲上來時又嬌羞躲避的細節真的太讚了。U2就像是一個世外桃源,能夠在裡面逃避現實,也難怪女主在外頭都是臭臉,進了包廂後的眼睛就像是會滴水一樣,笑得特別特別漂亮。
這等人才不去拍青春偶像片真的太可惜。可惜這部片的重點不是愛情,89男友就一個軟爛窮鬼騙砲仔,連U2的錢都要拖欠,吵架也是兩句話就沒了。
這又是一個細節,89都很窮,不然幹嘛沒事去出陣頭、出殯,不就為了便當和走路工嗎?
片子的重點還是在女主和媽媽、和家庭的和解,但其實這方面不知道是不是片長限制,感覺反而弱了些。
媽媽和女兒的溝通還是說教,很難想像主角聽得進去,只能解釋成她真的就是蕙質蘭心,天生孝女,擅自動用了四百塊就歉疚得要死。
其實如果要說教,感覺可以說點實際的,例如為什麼明顯來騙的阿姨也要給她錢,或是腿腳不便的阿姨幾袋保特瓶就值五百塊。
在說服觀眾我們跟隨的主角的立場上是很成功的,但是對於主角為什麼最後還是受教了,似乎還是有點力不從心。不知道是不是跟公視贊助有關,一定要來一段家長的人生體悟傳授給兒女這樣。
如果《回》是少女的青春酸澀,《橋》就是少年的青春智障,片中把國高中男生的智障感覺表現得淋漓盡致,完全是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智障啊。
四個國中總是混在一起惹麻煩的少年,畢業時其中一個優等生可以上知名的升學學校,另外兩個還要去學校勞動服務銷過,不然連畢業證書都領不到;最後一個乾脆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故事從優等生翹掉了高中的新生訓練開始,他去找那個不去銷過的「荔枝」,然後回母校找正在勞動服務的好友們,再一次四個人互相打罵、抽電子菸,耍智障。
劇情上是從優等生的視角開始,但劇情重心似乎放在荔枝身上多一些。他是小團體的龍頭,四人中最「壞」的,還有一個真的在道上混被抓去關的哥哥。
荔枝笑罵優等生上了好高中還不珍惜,居然翹課來找狐朋狗友;但同時似乎也在傷感,如果對方不來找他,他們的友情是不是就會隨著畢業而結束。他要馬聽從阿嬤(很可能是隔代教養)安排去報考預校,要馬走哥哥的路子去道上混,無論如何都會遠離朋友。
在母校裡四個傻瓜耍白癡時,正好被老相識的主任看到,優等生藉機求情讓荔枝也能銷過拿畢業證書,但主任一時口快刺了荔枝哥哥幾句,使得荔枝暴怒拂袖而去。接著眼看好友無法溝通,優等生也進入EMO模式一聲不響往斷橋騎去。
橋頂、橋頂,到了斷橋頂上果然又是一個長鏡頭,說真的,有夠長,我覺得整片砍個十分鐘可能都不會有人注意到。
最後才知道,荔枝的哥哥出獄三天就被仇家打死,所以荔枝不見蹤影是在處理後事,面對主任的嘴才會暴怒。
但感覺還是有點太說教了,而且前面講了這麼多羅東大橋崩塌的新聞、四人當時翹課去看熱鬧、事件後續的影響等等,結果四人重聚在整修中的斷橋之上,謎底卻是被仇家打死,有點搔不著癢處的空虛。
假如改成當時他哥被大橋崩塌捲入失蹤,最近才確認身分,可能比較能夠保持在一個敘事的主線上;而且每逢災禍開心去看熱鬧,結果其實罹難者就是自己親人,這種衝突的套路雖然狗血,但確實是真有用。
這只是雞蛋裡挑骨頭。雖然智障戲份可能太多了點,有點除了智障外感覺不到其他情誼。但不能掩蓋小演員的表演都是渾然天成的事實,或許真的是本色出演,畢竟國中男生就是這麼智障......。
金馬影展中兩部短片是一起放映的,給我的感覺裡是兩部短片的片長應該調換,畢竟回收場的夏天涉及的議題更多更雜,而橋頂少年其實相對單純。
無論如何,都是十足流暢、十足青春的好片。講到所謂的台灣本土青春片,應該也不是只有飆車打架這種「大場面」才有看頭;一對小情侶去U2約會、一幫好兄弟翹課閒晃一整天,也都是台灣百態的一角剪影,也都能有潛力發展成一部好電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