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回顾那颗空壳的一生,也许是前半生。
与梦境无关,这里是悲惨的现实。
散工,我的父亲,因为八字不合,我只叫它叔叔,虽然我也不是很想叫它。它是一名石油工人,六岁那年,它告诉我它是蜘蛛侠,而它的工作就是在大海中的石油钻井上维修几百米上的设备。
所以它死了,摔得连尸体都碎了,至少在这场梦里是这样的。
我在一片漂亮的草原上盖房子,怎么盖呢?就像很多游戏一样,有了一张蓝图就能盖,我手拿着蓝图对着草场指指点点,很快的,一间简陋的木屋盖好了,我走进屋子里,修补着破损的地方。然后,我的身体当了一下,散工死了的消息便涌入了我的脑海,反正那场梦就是这样的,那种感觉很真实,就像它真的死了一样。
我没有心思在盖那间木屋了,我从缺口跳下去,走在湖边散步,路边的花草,以及湖边的树木,都形成了一股又淡有香的的气味,涌入我的心肺,我很愉悦,心里却带点空洞感,走在这片阳光明媚的草原,这两种感觉相结合,变成了一种很微妙的微醺感,让我每走几步路就想摔下去,而我也确实摔了。
躺在草地上。
它的死,其实也是我高心的原因,至于那空洞感,毕竟我得身体里流着它的血,它死了这份基因也随着散去,所以这种空洞感会持续一小会,但我很喜欢这种微醺感,这是活着的感觉,也可以是新生的感觉。
躺在那里,我可以为它的一生写一个千字总结,但我不想为死人浪费时间,那就写几百个字吧。
以前,它总是习惯对我叙述它的工作,它的工作就是在石油井上爬上几百米高的地方,操作着那些设备,而它的保护措施就只是一根麻花绳,它要自己把这根绳子绑在那些固定点上,比如电缆,然后穿过去让自己的身体浮空的躺在空中,用双手去维护那些设施,摔下去就是死。死亡,以前当我不想上学时,它总会用死亡恐吓我,说那些在工作时的新人,往往会把绳子绑反,或者又松又宽,最后就是摔下去死,如果有重物砸下来,它们的尸首会飞溅各处。
如果基因是会遗传的,那么它恐高吗?因为我很怕高。
不管怎样,因为它的牺牲,我还不用为三餐而担忧。
在现实里,它的好,来源于责任,来源于选择,每天日复一日的工作长达十几个小时,直至十几年,我不知道它对它的生活满不满意,反正我不会也没有耐心去学它,这是它自己的选择。
它的恨,源于烦躁,生活中的烦躁,它讨厌残疾人做事笨手笨脚,每次拿登记出国的资料都拿错,很多很简单的东西都做不好,引来它的咆哮。它讨厌过动儿的无知,把它自己的房间弄得全是屎尿味,把那些它舍不得用的电子设备全部泡进尿桶里,坐烂好几百的沙发,买了新的又在上面撒尿,这时它会狂躁的拿起藤条抽打它。它讨厌回家,因为回家就是没有工作,这几年石油降价,它这个飞往各地的石油工就更加难找到工作了,让它变得更暴躁。它讨厌我的洁癖,讨厌我睡在我的房间,因为那曾经是属于它的,而我不喜欢有人一直进出我的房间,每当放学,回来我总会看到它总会全身汗臭味的躺在我睡觉的位置,我的床很小,给它这样躺我就不用睡了,只能自己的房间里坐着或站着,连在自己放松休息的地方都有人,那种感觉就像每分每秒都有人在看自己上厕所,让我应激。那么多地方它不睡,还把我的房间弄得全是二手烟味,在我高中以前,它一直叫我废物,败家子,诸不知我也讨厌这个没什么交流过更像是海蟑螂的人一直上半身赤裸的赖在我房间,凌晨还一直看电视剧扰民。
它现在死了,我躺在那里,望着天空思考着那些真实却早已逝去的时光,我没有不舍,只是想为它的一生做个总结。
深夜,如果它没在看电视,它会打开窗口,看看窗外的黑夜深思,一坐就是很久。
如果基因是相传的,那么也许它和我是同一类人。
我知道它在想什么,想变回小孩,但它已经不配在变回小孩,它的肺,是黑色的,里面存满了尼古丁,它的鼻子永远都是重流感,它的眼睛除了老花,还有飞蚊,它的耳朵耳毛已经没有多少了。
小孩有的东西,它一样没有。
也许它曾经哭泣过,也许它的人生做了很多错事,但很多错事都是从一个错误的选择开始。看着它的眼睛,布满血丝,它活的过于憋屈,它为这个家付出太多,每天喝几箱酒,抽几包烟,看一些无聊的电视剧。把自己弄得一身屎臭味,它的味道是汗臭味加烟酒味,闻起来就像尸体,当它在我附近,我会头晕想吐。
可悲,它只能继续这样活下去,可怜,它的人生就像被迫扛着重物永远的往上坡路走,可悲,它是一个可怜又可恨的灵魂。
在我心里,它是我人生路上的告示牌,如果酗酒,纵欲,就会变成像它一样的人,而它是一个活着的例子。
睁开眼,看着身边的花草,我决定忘了它,去做我和它都想做的事。
二零二三年一月二十八日,它家暴了,那天我生了重病,请假。客厅里突然传来它们打架的声音,语言里夹杂着离不离婚的话题,比起家暴,我只觉得它们像小孩子打架,让我无感。为自己的选择反悔,愤怒,就像它们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家家酒,当父母,只要有一刻不负责任,那就是不配做父母。如果不尊重自己的未来,那就不要抱怨自己的过去。
几天后,它买了很多烧烤窜和酒当晚餐,把我喊出来吃,它递给了我一瓶酒,强迫我喝下去,我说"又烂又臭",它逼着我喝下去,说大男人就应该喝酒,我喝了几口,味道,确实又烂又臭。慢慢的,我开始思考当大人是不是都会像这瓶酒的味道又烂又臭。
小时候,它带我出来买东西会用一种很粗鲁的语气很店老板边抽烟边聊着很多我听不懂的方言,以前静静的想着,也许这就是大人的样子。现在长大了,看着它带我剪头发时偶尔会去找老板继续喝酒聊天,慢慢的明白了,这就是大人的样子。
从小到大,我一直被逼着成为"大人"
但活了那么久,我,
还是想当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