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著幾日,雲璃依舊夜夜噩夢,但滿心都是想著改善典妻、妻妓、孕女以及共女的事,也算是有了件跟主心骨,即便不怎麼出門,不停的書書寫寫也是忙碌著。
殷萍幾次想邀約雲璃一同去鎮子上逛逛,但見雲璃如此認真一股腦兒的埋首想著事兒,也不忍打擾,隻身一人出去了。
就這樣,日子來到了冬至這日,雲璃與殷萍起了個大早,洗漱更衣完畢後,兩人一同走到了添香閣接待客人的大廳。
此時添香閣所有花娘也全齊了,一眾婀娜多姿、風情各異的花娘們坐在大廳椅子上閒聊,討論著各自才剛接待完畢離去的客人。
冬至畢竟是大日子,多數男子在前一晚便不會宿在青樓,即便過了夜,也是凌晨就會回了。
姑娘們一向是在房中忙碌到早晨送客,提早歇了也沒幾個有睡意,僅有幾個被客人要的慘了的,此時才不得不留在房中歇息。
「好了好了!除了那幾個兒還疼著的跟前頭後廚還忙著的兒,其他的都到齊了吧!」
紅袖風姿綽約、一身艷紅走到大廳舞台上,拍手拍了兩下,陸續有人從後灶端出了許多美味佳餚。
一桌桌陸續被端上的有燒酒雞、薑母鴨、湯餃子、餛飩、羊肉煲、湯圓、赤豆糯米糕。
這流落到青樓的女子,東西南北各有風俗,這一桌桌上的依據每個地方特色準備菜色,絲毫不馬虎。
看著桌上一個個上上來的菜,殷萍到是驚訝好奇,小聲問起雲璃。
「這冬至,吃的東西有這麼多種呀?」
「是呀!每個地區的習慣不同,吃的也就不同了!」
「其他的,有些我都還能猜些出來,這赤豆糯米糕...?為什麼呀?」
「啊!這個呀!據說是這樣的。有一位共工氏,他的兒子老是作惡多端,死於冬至這一天,還變成了疫鬼繼續殘害百姓。村民發現疫鬼畏懼赤豆,於是每年冬至都煮赤豆飯,以防疫鬼侵害,免受災禍侵擾。」
殷萍了然點頭,伸手夾了個餃子一口咬下,又是一陣驚呼。
「啊!是羊肉餡兒的!居然不是豕肉!」
「這餃子妳沒瞧見,它其實是一道祛寒嬌耳湯,也有人稱捏凍耳朵呢!」
「這也有甚麼典故嗎?」
「自然是有的。一太守他訪病施藥行醫,後毅然辭官回鄉,為民治病。其返鄉時,正值嚴冬。他看到鄉親面黃肌瘦,饑寒交迫,不少人的耳朵都凍爛了。他便讓弟子搭起醫棚,支起大鍋,在冬至那天施祛寒嬌耳湯醫治凍瘡。」
「真醫成了嗎?」
「自然,他將羊肉和驅寒藥材一同熬煮,後又撈出切碎,用麵粉皮子包裹住後,折成像是耳朵般的嬌耳,煮熟後給來求藥之人每人兩隻嬌耳與一大碗肉湯。人們吃了後,渾身暖和、兩耳發熱,凍傷的耳朵都治好了。如今還有些地方還傳著這麼一句民謠呢!」
「甚麼民謠呢?」
「冬至不端餃子碗,凍掉耳朵沒人管。」
「真是神奇!」
「是啊!若非前人留下這些,我們又怎可平安過冬?」
「哎呀!妳這姑娘懂得到多!那妳來和我們講講九九消寒圖吧!」
一名同坐於一桌的花娘嬌笑著看著雲璃。
「九九消寒圖,其實是數九。從冬至後或冬至當日開始,每過九天記為一九,共記九九,過了冬至日的九九八十一日,春天肯定已經到來。而這九九消寒圖又有填字、塗圓及染梅的三種方式。對映著的也有夏九九。我還知道有個冬九九歌呢!」
「啊!這我知道呢!讓我來唱吧!」
另一桌一名花娘站起,朱唇微啟、張口就來。
「一九二九,相喚不出手;三九二十七,籬頭吹觱篥;
四九三十六,夜眠如露宿;五九四十五,家家推鹽虎;
六九五十四,口中哂暖氣;七九六十三,行人把衣擔;
八九七十二,貓狗尋陰地;九九八十一,窮漢受罪畢;才要伸腳睡,蚊子跳蚤出。」
眾人聽了拍了拍手,又有另一人接著唱。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和六九,河邊看楊柳。
七九河凍開,八九燕歸來,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又換了一人道。
「我不知冬九九,但夏九九我可是聽過得,我記得的是這樣的。」
「夏至入頭九,羽扇握在手;二九一十八,脫冠著羅紗;三九二十七,出門汗欲滴;
四九三十六,渾身汗濕透;五九四十五,炎秋似老虎;六九五十四,乘涼進廟祠;
七九六十三,床頭摸被單;八九七十二,半夜尋被子;九九八十一,開櫃拿棉衣。」
又一名花娘站起說道。
「不對不對!我以前聽過的可不是這樣!這夏九九應當是這樣的!
一九至二九,扇子不離手;三九二十七,吃水如蜜汁;
四九三十六,爭向露頭宿;五九四十五,樹頭秋葉舞;
六九五十四,乘涼不入寺;七九六十三,夜眠尋被單;
八九七十二,單被添夾被;九九八十一,家家打炭墼。」
「我得家鄉唱的又不同了!我隔壁大娘她們唱的是這樣的!
一九至二九,扇子不離手;三九二十七,冰水甜如蜜;
四九三十六,汗濕衣服透;五九四十五,樹頭清風舞;
六九五十四,乘涼莫太遲;七九六十三,夜眠要蓋單;
八九七十二,思量蓋夾被;九九八十一,家家找棉衣。」
眾人吃得熱鬧開心,燒酒雞與薑母鴨湯喝多的花娘還跳起了舞。
雲璃見著眼前這番歡樂景象,內心憂愁也漸漸散去,臉上掛著笑。
「行了行了!妳們可別忘了吃冬圓!記住,可得吃雙數,萬萬不可食單數!不然可就不圓滿了!」
紅袖的聲音從台上傳開,眾人這才笑鬧著紛紛去舀湯圓。
殷萍從歙縣到泮城多年來,因著多是與高門內的下人同慶,也難以感受到真正的開心。
那些個戶院內縱使逢年過節給了下人封紅,這般同吃同樂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更何況,有一碗兩顆的冬至福圓就已是主家給予的天大恩惠似的,哪有機會還能見到其他肉類冬令進補?
殷萍自是開心享受的。
她舀了兩粒湯圓進碗裡,大口一咬,卻又趕緊吐了出來。
「燙燙燙燙燙燙...好燙!這裡頭...這裡頭居然有包餡兒!!!」
那碗中湯圓隨著她一咬,一顆湯圓露出了黑色濃稠湯汁。
「咱們添香閣可沒那麼苛待人,湯圓裡頭沒包東西怎麼行?」
同桌一開始搭話的花娘輕輕一笑。
「一般這種湯糰子...不是純粹只有粉糰兒嗎?」
「還是有不少地區的湯圓也會包餡兒的。」
雲璃笑看著殷萍。
「元宵節的元宵,也是有包餡兒的,不過是慢慢篩滾出來,但服侍主家的下人,也不一定會吃到包餡兒的元宵。」
「原來是這樣...」
殷萍又拾起碗,再次吃下那顆被咬了一口的芝麻湯圓,又吃了另一顆,發現是赤豆沙餡。
「雲璃,妳的是甚麼啊?」
雲璃用匙子輕輕戳了戳她碗裡的兩顆,一顆流出了淡淡褐色湯汁、另一顆則是...掉出了顆金豆子。
殷萍眨了眨眼,叫出了聲,沒預想到會是這樣狀況的雲璃也呆愣住了。
「啊啊啊!怎麼還有金豆子?!」
殷萍這麼一喊,同桌的花娘也眼睛一亮,接連向雲璃祝賀。
「恭喜恭喜呀!」
「今年的好運,落到了個丫頭身上!」
「我們坐同桌,也能沾沾運氣。」
雲璃從碗裡挑出那金豆走向了紅袖。
「紅袖姐,這個...」
「妳就拿著吧!添香閣內誰不知妳?大夥兒不會介意的。」
「但這應是...」
「這種東西可是小玩意兒,只是添添喜氣、圖個吉利的東西罷了。妳才是,玩得開心了,可別忘了等等梳妝打扮與我同去育女苑。」
「嗯,我記得的。」
「妳可得幫我好好瞧瞧,有沒有我沒看上的漏網之魚。」
雲璃笑著搖了搖頭。
「紅袖姐得眼光可毒辣的狠,我去也僅僅只是陪襯。」
只是這一會兒的功夫,殷萍與同桌那幾位花娘已是熟捻了起來,大夥兒聊的有聲有色的。
雲璃看著,想了想還是打算先回房做些準備。
於是她再走到席間,向殷萍小聲說了幾句便回了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