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擊蔚都赫提奧的人是你吧?祭。」慎思一語中的,「你在找什麼?」
被稱為祭的男子蛇信一般的輕舔嘴唇,「我告訴你,你會把他交出來嗎?」
「你的目標是誰?是我,還是哪一位殿下?」
慎思在背後打了個手勢給依絲帖,繼續逼問。他不敢貿然靠近,斯爾提在對方手上,他不能不顧及。
「放開他。」慎思攤開雙臂,「你恨的是我。我就在這裡。」
「恨你?」祭咯咯笑了起來,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我恨的是夜族,你一個歷史種族算得上什麼。」
「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夜族了。最後一名夜族是我的殿下。」
這句話無疑刺激到了對方,祭的眼神狠戾,掌心一揮,數枚泛著綠光的銀針朝慎思的面部襲來,被依絲帖發動的結界擋下。
「幾百年了,你連自己應對作戰都不會了嗎,慎思。」
他嘲笑道,眼神中充滿了憎恨。慎思不為所動,繼續逼問。
「你攻擊赫提奧,是在找誰?悼族的遺裔嗎?」
祭仰天大笑起來,笑聲聽起來格外瘮人,「悼族沒有遺裔了,都被夜族給毀了。」
電光火石之間,祭已經拋下斯爾提近身到慎思面前,反握的匕首揮向他的咽喉,被慎思猛然出鞘的長劍格擋開。幾道攻擊魔法襲向他的門面,逼得祭不得不向後拉開一段距離,慎思揮劍欺身上前,與對方纏鬥在一起。
「依!現在!」
依絲帖握緊水晶,倏地光亮平地而起,架起隔絕的結界,並向夜空中發送紅色的示警煙花。不遠處,被拋擲在地的斯爾提就像破布娃娃一樣倒在地上,中間橫更著老師的戰場。
夜空中很快響起回覆的信號,是金黃色的光亮。在第一次示警煙花亮起時,學院內部的後援已經出動,很快就會隨著依絲帖所發送的第二次煙花而尋找到他們。
「無論你要找什麼,都不會成功的。這裡是藍帝羅。」慎思的長劍與對方的匕首摩擦出火光,倒退後再揮砍向前,「除非你殺了我。」
祭咧嘴一笑,「殺你?易如反掌。」
他如鬼魅般後退,用泛著訣咒光輝的掌心掐住斯爾提的脖子。慎思驟身向前揮劍批砍對方,還是晚了一步。
遠處傳來了後援的聲音,祭飄然而退,望向慎思的眼神有揶揄也有憎恨,「你們都是共犯。」
他的身影很快如霧消失在陰影中。慎思沒有貿然追擊,逼退已是最好的結果,貿然要分個勝負,身旁還有依絲帖和斯爾提,他沒有十足的信心。
依絲帖奔向暈倒在地的斯爾提,將他抱在懷裡,看清楚脖子泛著橘光的烙痕如藤蔓般緩緩滋長,顫聲喊,「老師,這和蔚都一樣。」
慎思比誰都忌憚祭手中的訣咒,但眼前生死一線的是自己的學生。他俯下身,大拇指帶著的璃玉戒指發出銀光,將尚未侵蝕的訣咒從斯爾提皮膚上剝離出來。
他沒有想到,這是他致命的錯誤。
訣咒騰空飄然,正要封印的前一秒,忽然變化型態,化為網狀的觸手,竄向慎思的右眼。來不及悶哼出聲,他頓時失去意識,轟然倒下。
後援趕到時,所見的是昏倒的慎思和斯爾提,以及滿臉是淚的依絲帖。她精簡的交代了遇襲的過程,斯爾提被冉等人送至醫療班,慎思則被予曙帶回曙光築。
斯爾提身上的傷有許多割傷,主要在軀幹和手臂,特別是容易流血如注的部位。施暴者彷彿有著惡趣味,匕首割得又深又長,幾個傷處距離動脈很近,卻沒有直接治他於死地。即使如此,斯爾提還是失血過多,赤身倒在病床上,渾身血痕的樣子看起來格外怵目驚心。
蕊翊檢查了訣咒無大礙後,冉和依絲帖開始清理他的傷口。傷痕太深,必須多處縫合,依絲帖在消毒過後,執針的手不斷顫抖,遲遲無法下針,最後被蕊翊拉到一旁。
「你別勉強,就交給冉吧。」
蕊翊淡漠無波的聲線在此時就像暴風雨結束後的平靜。依絲帖渾身發抖的被她拉到椅子上坐著,她想捂住臉,但滿手都是斯爾提的血跡。
「.....老師也中了訣咒,蕊翊,能拜託你去看看嗎?」
「曙光築有優瑟藍,你放心。」蕊翊難得安慰她,「真的有必要,他們會叫我過去的。」
依絲帖頹然點點頭。她的心緒不寧,無法協助治療,更掛心慎思的安危。內心的無力感在這種時候攀緣增長,她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自己還能做些什麼,但很恨自己沒能多做些什麼。
治療結束後,後續的看護依舊由依絲帖負責。冉勸她先去休息,但依絲帖很堅持。看著斯爾提倒在病床上昏迷的模樣,好像又回到了他轉院來醫療班的時候。依絲帖伸手撥開他的瀏海,撫平他的金髮。
明明說好別在醫療班再見的,果然不該讓他常來醫療班。依絲帖後悔於自己的放縱,雖然與今日之事沒有直接關係。
滿身的傷,應該很痛吧。斯爾提在睡夢中顯得極不安穩。擔心傷口發炎,然而渾身包紮後幾乎無處下針,依絲帖只好替他掛了點滴,注入消炎藥。在手背扎針時無疑又是讓他傷上加傷,但她沒有其他辦法。
她覺得自己總是這樣,沒有其他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他一身傷,什麼都做不了。
斯爾提朦朧的醒過來時,睜眼是熟悉的醫療班天花板。他渾身上下都在痛,側臉看了看身周情景,依絲帖趴在他的病床床沿睡著了,黑髮在病床上蜿蜒,距離他的手只有幾公分。
他掙扎著想坐起身,不想還是驚動了依絲帖。
「你醒了。」
扶他半坐在床上,依絲帖的話語中滿是慶幸,聲音聽起來就像要哭出來一樣。
「你記得發生什麼事嗎?」
「巡視任務被攻擊,有個人獨獨抓了我。他說…我是夜族,所以割我的血。」
斯爾提很不解,自己明明是赫提奧,連母族都沒有,怎麼這麼倒楣被抓,還被冠以早已滅亡的王之主族名號。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個人就是蔚都的施訣者。老師中了訣咒,被送往曙光築了。不知道現在怎麼樣。」
依絲帖滿臉擔憂,斯爾提的臉色也一變。
「蕊翊有去看老師嗎?」
「蕊翊說有優瑟藍席下在,需要時她會過去。」
兩人之間頓時一片靜默,良久,依絲帖想起身,斯爾提連忙拉住依絲帖的手。
「……我只是想叫冉來看看。」
「等一下再叫吧。」
「你失血過多,現在覺得怎麼樣?」
「有點冷。」
斯爾提誠實道,依絲帖沉默的替他披了一件毯子,見她忙碌的動作,斯爾提訥訥地開口。
「你別離開這裡。我是說,學院不安全,雖然我受傷了,但至少醫療班是安全的。」
依絲帖點點頭,「我不走。」
看她憔悴不堪的臉色,斯爾提猶豫了片刻,笨拙的伸手輕撫依絲帖的頭頂,就像慎思平時一樣。依絲帖鋪整的手頓住,整個人僵在原地,但沒有閃躲開。
「有那麼多閣下席下在,老師會沒事的。」他頓了一下說,「我會保護你的。」
依絲帖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