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漫讀（108）：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孔子感到很沮喪

電子書：《論語漫讀》

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述而第七）。

 孔子說：『我太老了，我沒再夢見到周公好久了。』

周公是尊稱，姓姬名旦。他是周文王的兒子，周武王的弟弟。武王死後，成王尚幼，周公代理朝政，征戰擴張，並將天下分封給周家嫡親和功臣；還制定了一整套禮樂制度。孔子最推崇周公了，是孔子仰慕的聖人。

孔子年輕年壯時，肯定多次夢見過周公。孔子一門心思想恢復周禮，而周禮據傳是由周公一手制定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以我們今天對夢的瞭解，孔子整天琢磨思慮周禮，時不時晚上夢見周公很正常。夢就是在整理平日的記憶，將自己認為不值得保存的記憶抹去，將值得保存的記憶保留下來，分區儲存，就像我們整理電腦裡的檔。

佛洛德的精神分析理論則將夢理解為潛意識的浮現。白天潛意識被自我意識和超我意識壓制，而在入睡或經催眠後，潛意識就浮現出來。佛洛德根據他的臨床病例，寫了厚厚一本《夢的解析》。他的理論也能解釋一些現象，比如說夢裡忽然靈光一現，想出了好點子。一些科學發明據說就是在夢中受到了啟示。最著名的故事，德國化學家凱庫勒據稱就是在夢中發現苯的六角環狀結構。但也有人懷疑其真偽。

夢也有預示作用，清醒時沒有被注意到的一些徵兆，入夢後反而跳了出來，就有一些預示作用。但準確性很差，個體和環境的巨大差異和不確定性，無法建立起規律性。中國古代有《周公解夢》一書。當然是偽託周公之名，不知道什麼年代誰編寫的，但肯定是在孔子之後，書名明顯是取自孔子這句話。《周公解夢》記載了許多夢境，什麼夢境就預示著什麼事要發生，從生老病死，當官發財，包羅萬象。比如說夢見棺材，就預示著要當官發財。這就荒誕不經了，用棺材諧音官財。

孔子雖然不怎麼信鬼神，但可能願意相信周公入夢是神啟，自己是周公及周禮的天選傳人。不是什麼人隨隨便便就能夠夢見到周公的。老了，精力不濟了，思維沒有那麼敏銳了，思慮少了，周公也不再入夢了。於是感到很沮喪。

除了哀歎周公不再入夢，孔子對兩項神跡不再出現也非常失望，預示著他所期盼和致力的王道盛世完全沒有指望了。

子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子罕第九）。

傳說鳳是百鳥之王，非常稀有。鳳鳥現身為人所見，當是受聖人感應，預示著會出聖人統治天下，達至天下太平。

河出圖則出於《尚書》，『伏羲有天下，龍馬負圖出於河』；《易·繫辭上》則說，『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河指黃河，洛指洛水。圖指八卦圖，書指九宮格，皆是聖人降世的徵兆。這圖和書究竟作麼來的？歷史上沒有確鑿的解釋。很可能就是河水水面下降後，露出像馬像龜的石頭，碰巧上面有一些自然形成的奇異圖案，有心人據之抽象化為有規律的數字排列，所謂『聖人則之』。或者是有高人在石頭甫一露出水面，悄悄將已創制的圖案刻了上去，以神聖化。

回到周公和孔子。周公在中國歷史和文化中佔有極其重要的位置，可以說是中國文化的奠基人。中國文化的核心價值就是親緣等級，『親親尊尊』，以血緣分親疏，以權力定等級。周公制定了一整套禮樂制度來體現、規範和維繫這兩個核心價值。他既有位有權，有德有智有功，是不折不扣的『聖人』。其建立的分封體系延續了八百年才基本上退出了歷史舞臺，而其創立的禮樂制度雖然在春秋戰國時期分崩離析，但其內在的價值在孔子手中得到了延續，並注入新的內容。孔子雖然沒有周公之位，但有周公之德之智。更主要的是後世儒生所讀皆是孔子整理過的典籍和所述，就更看重孔子，還有孟子，而將儒學稱之為孔孟之道。

2021年3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