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居上不寬,為禮不敬,臨喪不哀,吾何以觀之哉?(八佾第三)
孔子說:『居上位不能寬以待下,不能以禮相待,很苛刻;行禮時不恭敬,敷衍了事;赴喪而不哀切,神色舉止滿不在乎,這樣的人,我還能怎麼看待他呢?』
孔子之意,如果一個人在這三方面做得不好,就沒有必要再觀察他的其它方面了。其它方面肯定也不好,就可以判定這人不怎麼地。但實際上這很難說。有這三方面缺點,也可能有其它方面的優點。比如說一個人不守禮,但卻很勇敢好學。
孔子自己是怎麼臨喪的呢?
子食於有喪者之側,未嘗飽也。於是日哭,則不歌(述而第七)。
喪者之側,可能有多種情況。一是喪家請孔子去主持喪禮。儒的本源就是主持喪禮的術士。這是孔子早年重要的謀生手段。孔子曾言,『喪事不敢不勉』(子罕第九)。年輕時為公卿當差,還得兼職此項營生補貼家用。開壇設教後,未必就完全放棄,還可能繼續兼職;二鄉鄰或熟識者家裡有人去世,孔子去哀悼慰問。辦喪事,喪家會提供有飲食。中西都有這個習俗。中國是找個地方辦流水席,西方則是喪者在家中提供自助餐。三是喪者還在服喪期間,來拜訪孔子,正好趕上飯點了。那孔子吃飯就意思意思,不會放開肚皮吃。以示對喪者的尊重和同情。
參加喪事,心有所哀,難免會掉眼淚。可能真是情之所至,『顏淵死,子哭之慟』(先進第十一);也可能是做做樣子。看與死者的情份了。那這一天心情就很鬱悶,情緒低落。也沒有心思唱歌娛樂了。或者沒有什麼感覺,但出於對死者的尊重,也不便唱歌娛樂。
孔子的三位弟子對臨喪而哀有所論述。
子張曰:『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其可已矣』(子張第十九)。
子張說:『遇見危險時勇於用生命捍衛道義,見有利可得時能考慮是否符合道德規範,祭祀時心情嚴肅恭敬,臨喪時心情哀傷,這樣就可算是士了』。
子遊曰:『喪致乎哀而止』(子張第十九)。
子遊則認為,舉辦或參加喪禮只要表達出哀傷的心情就可以了。子遊沿襲孔子對喪禮的主張。一方面,喪禮要哀,這是基本的。另一方面,喪禮又不可太鋪張奢侈,『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甯戚』(八佾第三)。
曾子曰:『吾聞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親喪乎!」』(子張第十九)。
曾子轉述孔子一句話,『一個人對死者若不是發自內心地哀痛,那他臨父母之喪時一定會發自內心地哀痛』。
哀有他致和自致之分。他致是按禮的要求。一般交情,參加喪禮表示哀掉只是遵循禮的要求。自致是發自內心。感情非常深厚的人的去世,人們會發自內心的哀痛。父母理當是感情最深的人,當然會發自內心的哀掉。
回到孔子這句話。孔子這句話不像一個一般性的陳述,而應該是針對某個具體的人而言的,這人有這三方面毛病。
一則孔子是從反面來闡述的;二則這三方面要求並不是孔子著力強調的『忠孝悌』。居上要寬、為禮要敬和臨喪要哀,這三方面要求並不是孔子所看重的根本性的準則。
這人可能就是季平子,他在這三方面都做得不好。孔子對他很有意見,就在背後批評他。此篇第一條『八佾舞於庭』也是指責季平子越禮。而這是『八佾』篇最後一條。也許孔子的學生編制《論語》時,來個首尾呼應。第一條和最後一條都是指責季平子不守禮。
2019年5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