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介紹的人物是我們巷子斜對面的鄰居,他沒有被取什麼奇怪綽號,但我們也不知道他名字,我們都叫他小阿嬤的兒子。小阿嬤這個重量級的當然要晚一點才能有大篇幅介紹,就先來介紹他兒子好了~(有發漏我們的朋友一定對小阿嬤不陌生~)
這是我第一次在日常生活周遭遇到超越中學國文老師等級的信徒。什麼的信徒? 儒教的信徒。
好啦這是我亂說的,我不知道儒教的定義,但他對於儒家式的思想真的讓我覺得是教徒等級。幾次有機會聊天下來都讓我有點驚恐,不論怎麼間接或直接把話題帶往不同的觀點,他還是能夠硬生生就拉回那個儒家聖賢的道德中心。
他在我們開幕趴的時候,悄悄地和小阿嬤一起出現,送給我們他的墨寶,寫著「風在,海在,蘭嶼永在,我願是那片如同初划著拼板的存在。」滿浪漫的挺有詩意,而且竟然還有原民的意識在裡面。等一下,為什麼是蘭嶼?
「啊?你們不是蘭嶼來的喔?搞錯了,哈哈哈。」他如是說。
可能在開幕來自各地的遊子朋友們風格獨特,他說以為我們是原住民。好的,可以理解。但他就只解釋到這....。
原來在他的認知,原住民就等於蘭嶼嗎?
他和小阿嬤都有這種很有默契的,對我們直接的主觀認定,真的超級好笑又可愛。有一次我們外出擺攤晃晃,多天不在,小阿嬤好像問他我們去哪,他就說應該是出國玩了,結果我們回來一遇到小阿嬤,他就說,「你們出國回來了喔!」
「出國?」
「我兒子說你們出國了。」
好笑又可愛溫馨的這幅字後來被我們貼在座位區,一路伴隨我們的日常生活,到搬走時才第一次撕下來。後頭落款前的小字寫著「友善的鄰居,愛一直都在」。
剛搬進來空空如也的老屋時,連一些基本的傢俱都還在慢慢收集,沒有後來充滿生活感的擺設,初來到異地的陌生感其實很強烈。北頭一帶附近都是空屋又尤其荒涼,不知道周遭的風吹草動是人是鬼(地獄阿伯別嚇我),在天黑後真的有一種疑神疑鬼的不安全感。收到這段話語非常窩心,在當時真的是一劑溫暖的強心針,讓我們的心情安定放鬆很多。
後來他偶而會來聊聊天,有一次又帶了一幅字,還是精美的捲軸。上面寫著「波流治泰」。
「哎呀?寫反了喔?沒關係,看得懂就好。」他還是一樣大器。
似乎持續很努力地效法他的老師,在舉辦推廣寫書法和認識古字的公益活動。
流波治泰老屋現屋主的父親,叫做鄭嘉穀,似乎是古早時在這一帶有名的書法家,而家中從前是做匾額的。小阿嬤之子就是小時候曾經和他學過書法。我們後來在遏雲齋學習南管時,在郎君祭上發現先賢譜的文字就是出自他手,才驚訝於北頭這邊緊密的鄰里網絡和隱藏當中的好多故事。我們很欣賞的一位人好又搞笑的師姐是屋主的姑姑,也就是這位鄭嘉穀先生的妹妹,當時就這麼指著先賢譜上的字批哩啪拉地開始講故事。
寫到這,讓我想起小阿嬤之子某次來作客時,外頭東石的角頭東興宮正在鬧熱,他說他從前也曾經不懂事,傻傻的混宮廟,是遇到他儒學的老師之後才被開導回到正途。這聽在特意來親近民俗活動的我們耳中自然是五味雜陳,所謂的儒學對我來說是在教室裡框架思想的樣板,反倒才是我認知中不懂事傻傻的記憶。但我還可以清晰地回想得起,他在說這段話時,直直看著我的,深邃又濁濁霧霧的雙眼。
至於小阿嬤之孫、小阿嬤的兒子之子,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並沒有這麼多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