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費限定圓滿的生命 三層樓Vs四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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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滿的生命 三層樓Vs四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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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一下學期,我一個人住在通化街一條巷弄的黑房裡,那裡離台大是遠了一點,我很少到學校去。住處沒有窗戶,必須整天點燈。我在書桌前的牆壁上貼著齊克果、叔本華、尼采、佛洛伊德、卡夫卡、沙特的照片,這些照片是從他們著作的中譯本裡剪下來的,我天天和他們大眼瞪小眼,用以自勵。

 有一天晚上,我忍受不住孤獨,到西門町晃蕩。在西寧南路的轉角,紅燈亮處,我驀然瞥見一個帶著小孩加速穿越人行道的肥胖中年男子,他的下半身因左右扭擺而急速躍動著。在車聲、市招的霓虹燈及川流不息的陌生臉孔中,我忽然覺得,我與這個現實世界的接觸太少了。

 貼在我書桌上的「眾神」,與這位搖臀擺腿肥胖男子相比,都只能算是「不完整的人」、「殘缺的巨人」。

 「什麼是圓滿的生命?」這位肥胖的中年男子也許無法回答,但答案就在他的身上。他有固定的職業,和心愛的女人結婚,在屬於自己的家裡,生了幾個小孩,愛他們、照顧他們,看著他們日漸長大,他有著「完整的人生經驗」。而我書桌上的眾神,六個裡面有五個終生未娶,了無子嗣;有三個長期閉門獨居,為社會所摒。而令我心儀的竟然是他們對「生命」的闡釋。  

 是夜,我坐在書桌前,面對牆壁上的眾神。我感到懷疑,齊克果如果和黎貞娜共締良緣,並且生了一打孩子,他還會在那裡「恐懼與顫怖」嗎?我深深地感到懷疑,但眾神默默。他們對生命的闡釋是否在教導我做一個「適應不良」的人呢?佛洛伊德「瞠視」著我,沙特則把臉(側面像)撇到一邊去。

 當時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但我仍陸陸續續地閱讀他們的著作。直到我娶妻生子後(也許我沒有讀通他們的著作),我妻子的笑靨、孩子的哭聲,把佛洛伊德和齊克果等人擠得靠邊站。夜深人靜,特別是我失眠的時候,我坐在桌前的燈下,想起當年在通化街獨居的日子,想起牆壁上至今仍熟悉的眾神……。但他們卻如受創的情人,不容我辯解地急速倒退,我辛酸地發現,我已不是一個「適應不良」的流浪漢。

 以上是我三十多歲時所寫,刊登在《張老師月刊》上一篇文章的內容,題目叫做〈圓滿的生命〉。當時的我認為學生時代所崇拜的「書桌上的眾神」,大部分的生命都是不圓滿的;而現在的我回過頭去看當年寫這篇文章的我,卻也認為當時所認為「圓滿的生命」其實也不圓滿。

 到底什麼才是「圓滿的生命」,顯然會因人因時而異。

 說到「圓滿」,就會讓我想起弘一大師臨終前的偈語:「華枝春滿,天心月圓。」身心如春滿花開、圓月當空,繁華美麗而又寧靜清澈。很多人認為弘一大師本身就代表了圓滿的生命,而其中又以他的得意門生豐子愷說得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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