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其十:扎根、向香港記認著「家」

更新於 2018/01/18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2013年的下半葉,是我在「組莊」、尋找一起組織學生會內閣成員的時間。那時我還是懵懂少年,抱著一個不知由來的志願——在歷史上留一根腳毛,透過參與學生會來介入社會事務,投入社運改造社會的行列。

 

那時我們知道抗爭的「大時代」即將來臨,爭取普選的路程將去到歷史的轉捩點,每個希望上莊的人,都會在「佔中」中佔據一個席位。還記得當時參與上屆學生會舉辦的迎新招莊日,場內只有七、八個人,距十一人的成莊門檻離得有點遠。我是比較慢熱內斂的人,初時也沒有積極主動地「招兵買馬」,即使在當屆學生會幹事的引導下,來「傾莊」的人一直都比較被動,大家沒有非常一致的方向。

 

儘管我希望投入社會運動,但對於社運,我還是個初哥,除了七一六四以及往其他大型的遊行集會外,我沒有參與社會運動的經驗。記得「招莊」比較冷清的狀況,我還一度猶豫當時是否適合的上莊時機,還是應該專心學業,先鞏固成績。最後還是以組莊為目標,希望能夠趁此時勢,獻身於社會。

 

離截止報名尚有數日,仍只有六、七個人願意組莊。在此之前,我們在宿舍中已經逐家逐戶拍門,希望用誠意打動一些學生,願意在這個風高浪急的時勢中,為理想付出,奈何成效非常有限。在最後遞交報名表格的那天,我們已知道「成莊」無望,我面臨最重要的抉擇——選擇參與「代表會」選舉,還是放棄參與學生會事務,回到「正常」的校園生活。「代表會」是「幹事會」的監察機關,主席一職可以通過選舉產生。在「缺莊」的情況下,主席會自動成為學生會的署理會長,能夠參與學生會的對外事務。換言之,即使「缺莊」,主席仍能以署理會長的身份,代表嶺大學生會投身學運。

 

思前想後,在最後一刻,我選擇了參與選代表會主席選舉。那時我掙扎得很,我深深明白,沒有其他「莊員」,這條在社運的路將會是相當寂寞。當你深陷迷茫之際,沒有人在夜間願意與你在校園走走,聽聽你心中那些與前途、金錢、就業、愛情毫不相關的苦楚,開解並與你結伴前行。但這也許就是我這幾年來,那個帶點固執又倔強性格的雛型——年少氣盛,理想牽頭,想做就做,得失沒計那麼多,自己消化一切苦和酸。

 

如果當刻有一念之差,我想我的人生,將會截然不同,也許我還仍是個電競從業員,每天在網路電視上通勤,過著與一般工薪階級無異的生活,政治只是茶餘飯後、閒時參與的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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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source: Willy AuYeung@flickr  CC by SA 2.0

 

「上莊」後,旋即被學運的強大引力捲進,為了推進佔中日程而每日忙得焦頭爛額,參與當時關於政改方案的公投行動「留守遮打道」等公民抗命行動,學運幾乎佔據了人生的全部。我們都抱有希望,我們都渴望突破,那種熾熱又燦爛的熱情在雨傘運動爆發後更是衝上雲宵,讓人願意毫無條件、毫無保留地委身於整場運動當中,為自己能夠見證這個城市的歷史時刻而驕傲。

 

這些都已載入史冊,儘管結果和未來讓人失望,但那時的震撼,是多麼的令人難以忘懷。

 

透過這些經歷,我的命運與城市的命運緊緊扣連交錯,我在此地扎根、向香港記認著「家」的情懷,情感愈發強烈。我由一個漂泊的人、離家的人,變成了有鄉可歸的遊子。這個家,是抽象的、情感的,讓你在苦惱時於腦海中安慰你的不安,讓你在迷失於利益金權中找到恆久而真確的價值,是風暴海浪中的定海神針。

 

這種「家」的力量,與舒適安逸、讓人靜心的相比,是截然不同,卻又和諧的相互依賴同存,構成了人完整的精神面貌。而我,還是在學習讓這種生根的過程,煥發成使我更決志地爭取民主與公義的力量,面對困阻都依然挺起胸膛走下去。

 

 


其一:銅鑼灣,我獨立後的家

其二:美麗的巧合和意外

其三:在新的環境,重新認識新的自我

其四:港島的人群

其五:那段250呎的生活

其六:離家,只求泛起小革命

其七:再見了,銅鑼灣的家

其八:過程中你感到困難無比,但家還是家

其九:改變我人生的開端

 


【鋼索上的不安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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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從學運領袖、到政黨主席、再到立法會議員,後被剝奪資格,再成階下囚,過去數年我過著曲折卻精彩的生活。牢獄讓我重新回看過去幾年的體悟,決定在此寫下這些年來屬於羅冠聰及香港的故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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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人生滿是分岔路,我選擇了困難的一條,也是選擇了最多人陪伴和打氣的一條。</p>
    <p>我對於安全、舒適、溫暖的定義,都隨着我的年歲、經歷、價值觀已有本質和深刻的變化,而與家人共處的家,相比之下,變化又是那麼悠閑,那麼緩慢,但確切是產生了一些變化。</p>
    <p>「患難見真情」,用於家庭成員好像很怪;「多難興邦」,其實也沒有邦可興,只是家庭的連結因為苦難而變得更密切。苦難讓大家有機會了解、開展比一般更有深度的對話。</p>
    <p>我會想到遷居此處的種種,那些片段浮現眼前,辛酸苦楚的,幸福快樂的,就要隨判刑出爐而蓋棺定論,隨風而去。原訂計劃是於此多住幾年,履行我對選民的承諾,這個計劃已正式劃上句號。</p>
    <p>現時跟在獄中,承擔着公民抗命的法律後果,以及內置政權的無盡壓迫。我已得不到安定,我離家,便不能盡力保護家人,我只能狠狠地泛起每人心中的小革命。</p>
    <p>家裏沒有專門展示用的櫃,只有少數非常有紀念價值的會專程拿回來收藏。被DQ後,辦工室的物品都被搬回家,又再被搬回東涌,跟我一樣過些漂泊、不安定的生活,不知道自己隔幾個月又流落何方,不知何處生根。</p>
    <p>人生滿是分岔路,我選擇了困難的一條,也是選擇了最多人陪伴和打氣的一條。</p>
    <p>我對於安全、舒適、溫暖的定義,都隨着我的年歲、經歷、價值觀已有本質和深刻的變化,而與家人共處的家,相比之下,變化又是那麼悠閑,那麼緩慢,但確切是產生了一些變化。</p>
    <p>「患難見真情」,用於家庭成員好像很怪;「多難興邦」,其實也沒有邦可興,只是家庭的連結因為苦難而變得更密切。苦難讓大家有機會了解、開展比一般更有深度的對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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