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站裡攘往熙來,我等待著下一班前往目的地的火車,一旁的母親和外婆默默望著我,這是女性獨有的感性蘊含在眼中,包藏在內斂神情裡充斥著濃烈的情感,而父親的不善言詞也顯現在他的肢體語言上,欲言又止的模樣呈現出身為男人尷尬的處境,我對著他微笑,眼裡試圖釋放出輕鬆的神情藉以紓緩他僵硬面容。 此時此刻,從小和我感情深厚的外公卻不見蹤影,我左顧右盼,失落交錯著輕微的孤獨,不論如何,我強迫自己保持那一抹微笑壓抑住真實的情緒,期望在所剩無幾時間裡,外公能夠出現,拍拍我的肩,告訴我一切都會順利 外婆似乎讀出我的心聲,她告訴我 :「放心的走吧你外公他就是這麼頑固,怎麼講都講不聽。」 外婆說外公很少會提及過去發生的事情,即使往事令他隱隱作痛, 回憶的映象時刻侵襲著他的靈魂,但他,選擇了沉默,始終相信靜默能帶來安寧,獨自承受是相對應更好的選擇。「你外公曾說,因為有了我們,他不在做惡夢.」 我搖搖頭看著外婆,複雜的情緒難以言喻,昨晚,外公說我的決定讓他噩夢又發作,他無法理解,我們大吵一架 外公告訴我軍人是殺人的工具,是在造孽和殘害生命 他的話讓我憤怒,我語帶情緒的告訴他:從沒想過要傷害任何人, 我當兵是要保護自己的同胞,捍衛自己的國家」因為這番話外公陷入沉默 目的地的班車即將到來, 我知道該放棄等待了,再踏上火車前的那一刻,耳邊傳來遲緩的踏步聲和喘息,外公在我背後呼喚著我的名字,手裡拿著一張和我相同目的地的車票,我感動地看著外公, 此刻的我們心裡明白,他的出現已經化解了糾結的一切。 ‘’我常常夢見不一樣的場景,在不一樣的地方,打著不一樣的戰爭’’火車開動後,外公開口說,他沙啞的嗓音帶著滄桑感,但堅毅的神情讓他的口吻顯得篤定。 ‘’我的一生都在為別人打仗,說著不同語言,傷害無數的生命, 它們毫無血色的臉孔,經常出現在我夢境中,和我一同作戰的兄弟們,一個個在我身旁倒下,有時候我會想是不是因為我的自私,我想活下去,所以身旁的人不斷的倒下,而剩我一人獨自活下去’’ 我看著外公,思考著從他口中說出的一番話,此時的他看著我,眼裡充滿著內疚和傷感。我逐漸能理解他所謂的恐懼。 他說:「還沒遇見外婆之前,每天都陷入各種場景的惡夢,出生時我說台語,當我參加第一場戰役時說日語,戰場上的敵人說著純正的北京話,另一場戰役我說著北京話打擊著同樣說北京話的敵人, 很不幸的我被說著北京話的「敵人」俘虜,沒多久就被派往北方, 槍下的亡魂變成與我生命毫無淵源的朝鮮人,在朝鮮,我被美國人抓住,他們強迫我執行秘密任務,害怕死亡的恐懼讓我屈服。」 外公流下了淚,我心裡明白,所謂的夢境,其實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件,年復一年的在他心中形成難以癒合的瘡疤,侵蝕著他的靈魂。 外公沉默了片刻,他眼裡哀愁逐漸消散,似乎因為說出了過往而釋懷,他把對過去的恐懼投射在我身上,但昨天我的話語觸動了他。 「我孫子要去保護自己的同胞和國家,我真的很驕傲。」他知道現在不是像過去那樣無意義的戰爭,那種為了別人而戰的無意義戰爭 「是啊。」我簡短的回應了外公,示意希望能聽到更多的成年往事,回憶應該要和身邊重要的人分享,不論是好的亦或是壞的。 行駛中的火車,外公開始講述他過去極少提及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