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政大中文影展-唬爛三小

畢竟是自己學校的影展，還是撥出了一點時間看了兩部片，一部是「唬爛三小」，另一部是「囚」。

唬爛三小是大佛普拉斯導演——黃信堯的作品。或許沒有大佛那麼高的知名度，但這支片是黃信堯於1998年開始紀錄高中朋友們生活點滴的處女作，如果沒有這部片，那也不會有之後的黃信堯。

開場是幾個一鏡到底的長鏡頭，搭配黃信堯本人作為旁白，將高中朋友們的後續生活一點一滴的娓娓道來。這是一部很台式幽默的紀錄片，影片樸質，畫面粗糙，沒有什麼高解析度，也沒有任何特效，但鏗鏘有力。透過鏡頭，我們參與了那個網路尚未發達，拿著一支大哥大，傳簡訊要算好字數的年代，我們也隨著故事中的主人物群成長，面對現實生活的坎坷，經濟的壓力。一同煎熬，一同掙扎，也一同歡笑。每一段都是一個人物的縮影，也是一場人生際遇。

家銘作為第一個登場的主角，就是典型的人生勝利組，與未婚妻極盡費工的裝潢了新家，耗費大把資金點綴屋內的所有細節，連客房的床墊也要是精挑細選的舒適，30年貸款卻打算用7年拼完，原因是這一切都是暫時的，他們還要換更大、更好的房子。在跨年的倒數完後，家銘幸福的摟著未婚妻，笑臉盈盈的討論未來幾年的規劃，高中過後七年，他是社會體制這口篩子下出類拔萃的勝利者。

當然其他人便沒有這麼幸運了，有的人拼死拼活的與巨大的經濟壓力對抗，面對算命師鐵口直斷不適合的戀情，卻義無反顧的堅持下去，但最後愛情與麵包的天秤，終究在現實的壓力下傾向了麵包的那側，當初那股破釜沈舟，任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的果決，卻成了曾經滄海難為水的遺憾，現實的洪流最後沖刷當初年少的天真理想...。或是有的人功成名就，但戒不掉嗜嫖的惡習，以金錢利益為基底的愛情象牙塔，只是情感世界裡虛無飄渺的海市蜃樓，輕輕一吹就灰飛煙滅，落得不斷跑路的下場。

人家說百年修得同船渡，我不知道一個人一生中有多少機會能夠遇到這樣一群兄弟，在你要找工作騎著機車載你去百貨買皮鞋，退伍當天開車在門口等著迎接你，以及當你不知何去何從時，可以去自在軒，因為兄弟們隨時都可以在那裡陪你。這樣的情誼我不知道作為一個平凡人配不配擁有這種情誼，或是可以擁有多久，還是會在知道要珍惜前就無意的重傷對方？天尊面對經濟的壓力，卻依然秉持著「唬爛」的精神，告訴大家卡債已經還完了，實際上卻吞了大量藥物企圖自我了斷，臨死前的善意謊言，除了維持自尊，更多的是不想讓這群兄弟操心。

旦人總是要長大的，當輕活的影像逐漸產生重量，成長必然也伴隨著苦痛，當年那些為賦新辭強說愁的少年，聚在一起抽菸唬爛打屁的日子，也慢慢轉成暢談未來規劃，幾年後要賺多少錢，想成為什麼樣的人等等。八年後觀看的同一場雨，心境卻不如以往，那些唬爛的日子逝者如斯，再也回不去了。

接近片尾，黃信堯與傑仔的對話。整部片以黃信堯作為第一人稱視角，向傑仔娓娓道來高中朋友們的後續生活，由於片頭提及傑仔出國唸書，起初我以為這是要向他報平安的一支Vlog，沒想到上述對話結束後，便是高中好友們一同替傑仔燒香，燒金紙的畫面，不惑之年前夕，傑仔在上班途中出了意外，撒手人世，留下寂靜的震撼在心頭響徹雲霄。

其實這也沒什麼特別，就是那種千篇一律會出現在偶像劇裡的情節，但在「唬爛三小」裡，卻擲地有聲，讓人聽見了生命的存在與重量。扛著鏡頭拍下近八年的日常，黃信堯不吝惜去關愛自己生命世界的每個人，用心力捕抓這些平凡人物的可愛及美好。

就是這樣吧，無論時間與社會體制如何摧殘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命課題需要面對，但與朋友們練就的句句唬爛幹話，就像岸邊的一座燈塔，在你感到茫然無助，迷失方向的時候給你一點光亮，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