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竹石爺|遊記篇(三)】受到活水哺育的南埔—石爺與農村再生

第二天,經過一番休整,我前往南埔拜訪南昌宮石爺。
說起南埔,聽過的人不多。但提到北埔,相信許多人立刻就想到了名聞遐邇的北埔老街與北埔慈天宮。其實南埔就位於北埔的旁邊,只是相較於北埔的經濟繁榮、交通便利,南埔顯得幽靜許多,呈現出截然不同的風情。
從新竹市前往南埔,可以循寶山路二段抵達,行車距離約30~40分鐘,車流量不多,若是行程不趕,亦可以緩緩而行,享受沿途的風景。這一趟的行程也可以沿著新竹頗具盛名的浪漫台三線遊玩,繞道北埔老街與周邊景點。
在南埔的行程,建議將北埔納入必去景點,除了北埔的歷史人文古蹟值得一探的原因外,南埔幾乎可說是北埔的發源,特別是姜氏家族的發跡與起源,便與南埔、北埔關連密切。由於地理位置十分接近,當我們探訪南埔的歷史人文時,總能看見與北埔地區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南埔必須在台三線通往北埔的岔路上,在埔心街右轉往下,再往前行一小段路,便能看見一覽無遺的農村景致。第一個地標是橫跨在峨眉溪上的「南埔橋」,紅色的橋體上以花式筆法繪製100的字樣,是時任省長的宋楚瑜為慶祝北埔國小創校100週年所撥付的款項,因此以「100」作為橋體的裝飾。這座民國88年興建的橋樑,過去也有許多故事—最早的時候,南埔橋只是簡單的木板橋搭建,經常被雨後暴漲的河水沖垮,家長必須要到橋頭去拉流籠接回小孩。西元1925年,南埔橋改建為一座吊橋,稱為「鉛線橋」,但1966年這座橋卻被颱風所損壞,遂又改建為水泥橋,命名為「雍伯橋」。
「雍伯橋」與蔡清霖發起的北埔事件有關,在北埔事件中計有56名日本人遭到殺害,唯有三名日本人逃過一劫,分別是恰好出差的北埔公學校校長阿部手作、校長夫人以及在地方設置主日學校,教導小孩讀書的宮川保之。其中阿部夫人在事件發生之時,被送到地方人士葉阿雍家中,當時適逢葉阿雍的夫人生產,因此讓校長夫人偽裝為產婦逃過一劫。北埔事件之後,日本政府欲以殲滅北埔人作為報復手段,被阿部手作極力阻止,最後才使北埔人倖免於難。為了紀念此事中葉阿雍的貢獻,遂將橋定名為「雍伯橋」。
沿著竹45鄉道一路往前,抵達南昌宮,這座小廟同時也是南埔社區的活動中心,但凡社區舉辦任何活動,地點大多選定於南昌宮,在年輕人口稀少、多為老年人口的這個社區,南昌宮的存在舉足輕重,此處也是南埔社區發展協會座落之處。
 
此行探訪的南埔石爺,就位於南昌宮後方的涼亭中。
不同於鹿寮坑或關西石爺亭的石爺,南埔石爺由十餘顆石頭排列組成,從覆蓋在石頭上的青苔能看出石爺歷經風霜的痕跡,南埔石爺的頂端放著一個紅色的「絭」,前頭安置石製的香爐,製作並不精良,但卻令人感到與石爺十分契合。在涼亭正中間則放置一塊巨大的石台,應是平日擺放祭品的所在。
 
據鄉里傳說,南埔石爺已經有百餘年的歷史,從前小孩生急病,來祭祀石爺祈求平安,都能得到應驗。由於十分靈驗,漸漸就吸引南來北往的人們過來祭拜。早期醫藥不發達,嬰兒早夭,先人為求順利撫養小孩平安長大,會將小孩送給關聖帝君或石爺當契子,由於南昌宮不祭拜關聖帝君,因此祭祀石爺成為風俗。不過在我們詢問地方耆老石爺故事之中,也有另外一說,南埔的石爺並非祭祀石頭,而是祭祀石敢當將軍,但實情為何,目前收集到的文獻都沒有說明清楚。
南埔石爺祭是地方頗具盛名的文化祭典,每年自農曆正月十六日之後就陸續會有信眾前來,到了農曆四月八日石爺誕辰當天,達到祭祀人潮的高峰。祭祀石爺,最重要的自然也包括小孩換絭、求絭及脫絭。南埔石爺迄今仍保留十分完整的儀式過程,向石爺求絭,通常要使用雄雞祭拜,信眾上香祭告石爺之後,將綁上紅線的通寶錢或是在石爺附近撿拾小石子放入紅色香包中,之後在香爐過火就算完成儀式。
 
我到訪的日子並不是南埔石爺祭祀的鼎盛時期,理應是看不到絭的,拗不過我的請求,南昌宮的管理人才到倉庫中找出了石爺公專用的絭,以及目前取代小石子的通寶錢給我看。
南昌宮的管理人告訴我,之前廟方會在石爺前面擺放一個小碗,裡面放置許多小石子,提供信眾可以直接取用碗中的石子來求絭,放置石子的這個碗也非俗物,是有百年歷史的古董。可惜這個極具意義的瓷碗卻被偷走,因此目前在石爺亭已經看不到這樣的設計了。
南昌宮原本稱為國王宮,創建於1897年,主神為三山國王,副祀三官大帝、媽祖婆、伯公。地方耆老傳說,原先是南埔一位名叫彭禮相的人,家中祭祀王爺神像,有一天王爺托夢告知原住民會在某日某時到南埔出草,大家知道之後紛紛找地方躲起來,因而躲過一劫。南埔村民認為王爺顯靈救助鄉里,紛紛前往祭祀,後來有人提議將王爺遷到金廣福南埔公館去,一時之間祭拜者甚眾,直到之後公館塌陷,才將王爺遷移到現址。
對於南埔這個地方來說,許多活動會配合石爺祭的日子來舉辦。我們抵達南埔的時間恰好不是石爺誕辰,因此只能看到悠閒的田園景致,若是在祭典期間來訪,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在南埔,與鹿寮坑、關西所體會到的地方風情十分不同。可能是南埔農莊居多的緣故,地形並非人口分布較稀疏的丘陵地,也不是發展繁榮的經濟地帶,人口的數量雖不多,組成以老人家居多,但是卻有著濃厚的人情味。
每週二跟四的早上固定會有南埔老人家的集會,就在南昌宮舉行。第一次前往南埔時,是禮拜三,聽說隔天有老人家的聚會,我便決定隔天再來一次。事實證明這個決定並沒有錯,平時老人家忙於農作,唯有這些個定期聚會中彼此相聚,分享近況。這個定期聚會的日子活動很多,除了地方老人家組成的「鍋碗瓢盆」樂團練習之外,也有中餐的共食活動。參與活動的地方鄉親攜帶自己種植的農作物來到南昌宮,由負責當週煮食的人員來烹煮,只要是居住於南埔的人,都可以過來享用美食。
 
就連來採訪老人家的我,也被熱情的大家拉著飽食了一頓。
這麼多耆老聚集在一起的場所,是個非常棒的採訪地點,只要提問,大家便爭相補充,彙集許多傳說故事的說法。但是也因為都是老一輩,在這種場合裡,不會客家話的硬傷也就顯現出來。明明有許多故事等待挖掘,南浦在地的老村長蕃薯伯參與了整個南埔發展的歷史,甚至親身推動,但當我詢問故事的細節,卻因為無法用中文講得更詳細,只能作罷。至今想起,仍覺得十分扼腕。
南埔歷史人文遺跡的保留,在地方社區發展協會的大力推動下,保存十分完善。最令人激賞的,除了古蹟建築的保留外,地方社區對於古蹟與過去的人文故事連結、社區歷史脈絡,以及整個地區的發展,都做了非常詳細的調查與敘述,因此意外成為本行探查之旅中,取得文史資料最多的地區。
廟方與社區發展協會的結合,帶動南埔社區的活力。我在此處遇到一位進行在地小農耕作的黃淑惠女士,除了日常農務之外,她另外在南昌宮擺了一個「在那廟裡」行動攤車,專門販售自製的果醬、蜜餞、自己耕種收成的南埔米。這些東西並不像市場上販售的果醬、蜜餞,大多添加許多化學材料,淑惠姊對於商品、農作有著自己的堅持,真材食料,以誠待人。這樣的精神正如同南埔社區給人的感受,是真誠,而且毫無保留的對待來訪的人們。
 
我在南埔看到的是農村再生的活力,當我們提到農村、老人等字句,許多人的腦海中,可能已經浮現垂垂老矣、破敗的農村景致,由於人口外流嚴重,農村人力不足,沒有年輕人口返鄉協助,十分蕭條的「極限村落」景致。
並不是說南埔的社區沒有人口外流的問題,只是即便是老人居多的鄉里,地方的社區仍然極有活力,販售健康養生的食品、發展農村觀光產業,在發展之餘,也不忘追本溯源,推動在地文史的教育,在這個社區之中,看見的是一種新生煥發的活力,一種與土共生的精神,生生不息,對於農村的發展,南埔帶給我更多的想像。
南埔的農村迄今依舊是活的—何以有此等見解?
地方社區迄今仍有共同清理水圳的活動,帶動南埔發展的一條條水圳,流經整塊南埔,若溯及水圳的源頭,可以找到「水頭河底伯公」與稍遠處的「百年水車」兩個景點。
南埔水圳自1845年就已經興建,由金廣福與姜家共同出資所竹,全長有三公里,灌溉南埔約有六十甲的水田。這條水圳在2011年時進行過全面整修,近期為了整理水圳,地方社區也會發起活動,號召鄉里共同維護水道環境。
 
眼尖的人或許已經發現,在南埔水圳的介紹中出現了非常眼熟的人物—金廣福與姜家。若是去過北埔的朋友,對於金廣福公館與姜家天水堂等國定古蹟都不會陌生—在南埔,我們找到了北埔發展的源頭,這些地方豪門發展的軌跡。(北埔的行程算是額外添加,並不是這次新竹尋妖的主軸,遊記主篇並不介紹,我們在景點補遺中補述北埔的行程!)
在南埔水圳的源頭,是迄今仍在運轉中的是百年水車。
 
 
百年水車最初是由陳開伯為灌溉自己耕種的兩分多的農田而製造,設計上是十分少見的竹筒式水車,利用水圳的水流,帶動葉片,讓水車得以轉動。竹筒在水車轉動的過程中盛裝汲水,隨著水車而移動到頂點時,竹筒中的水自然流入高位水田的集水槽中,非常具有巧思的設計。
雖然看不出來百年水車目前是否仍有持續供給稻田水分,但是這架難得的水車系統確實在後人維護下,仍舊十分精良,在風吹徐徐中,喀啦喀啦地轉動,帶動水圳清澈的水流高低起伏。
站在水車的旁邊,彷彿也見到孕育南埔的生命源頭,將活水帶入大圳中,讓這條貫通南埔的生命動脈搏動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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