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一瞥】鏡子裡的對台政策！

是說遠在2014年的時候，我們就覺得中國一方面嚴格控制網路輿論，但另一方面又為了展現傾聽民意的態度，參考網路輿論進行決策，將會形成一種極為惡性的循環，我們在當時稱之為「鏡子內的決策」。而在2018年的今天，再回過頭來檢視這整件事，其實頗令人喟嘆。因為美中貿易戰的爆發，讓許多中國知識份子都在反省檢討，中國在這幾年拋棄韜光養晦的政策到底對不對，因為這說好聽一點是敢於亮劍，積極爭取應當屬於中國的權益，但說難聽一點，這是展示出中國強勢惡霸的一面，而這已導致了世界各國的警覺，認為崛起的中國正在挑戰世界原有的秩序，這恐怕也是美國親中派快速式微，反中派當道，並催生美中貿易戰的遠因之一。中國會選擇拋棄韜光養晦的政策，可能有很多因素，但為了餵養中國網民越來越大的胃口，宣傳中國已在共產黨政府的領導下變成世界強權，刻意操作並迎合網路輿論走向，恐怕也是不能否認的關鍵原因之一。

這種「鏡子裡的決策」，其益處是中國政府利用這些網路輿論，進一步鞏固自己的政權支持度，但是其壞處就是讓自己的外交政策失去彈性，很多時候往往是為了強硬而強硬，為了一些支枝末節而去做一些令人厭惡的行為，逐漸積累各國政府與社會大眾對中國的敵意。而無獨有偶的，這樣的情況其實也出現在中國的對台政策上。遠的先不說，光是周子瑜事件就是一個最佳的例子，而這甚至還不是中國政府直接介入的案例，只是激進的中國網民惡意舉報，要求公開道歉否則將進行抵制的結果，但誰都沒有想到在台灣關鍵大選前一夜的道歉影片，卻在隔日造成國民黨的重大挫敗。雖然國民黨在2016年丟掉執政權並不令人意外，但是連國會多數都保不住，讓民進黨不止拿下總統寶座，甚至在國會一黨過半，首次完全執政，也使中國政府過去的統戰成果倒退二十年，而這有一大部分絕對要歸功於那位中國網民的惡意舉報。

而會形成這樣的網路輿論氛圍，除了長期以來中國的教育就是不斷灌輸學子這樣的思想，對新聞的嚴格控管與網路言論的管制，都讓整個輿論環境走向極為激進的民族主義，在制衡的觀點難以出現下，多數的中國網民並不覺得他們的主張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更雪上加霜的是，中國網路輿論對於國外的敵意，因為語言隔閡的關係，還不會很快傳遞出去，但是台灣與香港都屬於華語文化圈，繁體中文的使用者並不需要多少學習即可毫無障礙地閱讀簡體中文。這讓中國網民的激進言論很快會擴散到台灣與香港，形成兩邊網友互相攻訐漫罵的情況。對於久經選戰的台灣人來說，任何新聞事件會如何影響選舉，有利或不利，幾乎都有一套自己的精算判斷標準，但對於沒有經歷過民主選戰的中國官員們與網民們來說，這樣做或那樣做可能會如何影響選情，則相對比較沒有概念，而這樣的情況很可能就是中國越想要影響台灣的選舉或政局，卻越適得其反的原因之一。

這從中國官方逼迫外籍航空公司更改網頁上的台灣標示方式，到中國網民們自發性地舉報「涉嫌台獨言論」的明星藝人，都可以看出這樣的情況。因為在政治與選舉的影響上，目前這樣的作法其實都適得其反，正不斷抵消中國推出的各種惠台措施。或許對中國官方而言，這叫「胡蘿蔔與棒子」的兩手策略，但問題在於與中國有直接利益關係的台灣人，畢竟在台灣社會還是相對少數，可是公開羞辱台灣，或逼迫台灣明星藝人的大棒子，卻讓絕大多數的台灣人極為不滿，因此對多數的台灣人來說，這只是無情的棒子策略，讓人覺得中國野蠻又不理性。而已經察覺到這個問題的中國人，卻又因為嚴格的言論審查，而無法在中國網路或社會輿論上暢所欲言的發聲。其結果就是中國官方與中國網路輿論形成互相取暖的循環，當中國官方對台灣採取蠻横的措施時，中國網路上一片叫好，而當中國網民舉報「涉嫌台獨言論」的明星藝人或民間公司時，中國官方又協助打壓，形成鏡子裡的對台策略。

其中最糟糕的，是還有很多想要利用這種情勢的有心人，特別是某些台灣人，故意藉由舉報「台獨份子」，或發表一些更激進的「愛國言論」，來宣誓效忠、爭取媒體能見度，或增加網路點擊率。這種的行為與心態，其實與日本佔領中國時，許多中國人藉檢舉「抗日份子」以獲取利益，或在文革時期檢舉「國府特務」，以求自保或誣陷他人，有異曲同工之妙。正常國家都會唾棄這樣的人，但中國的特殊環境讓這樣的跳樑小丑頗有市場，其實就反應出目前中國政府嚴管社會輿論所造成的弊端。更有一些政商兩棲的台灣人，為了自己的商業利益或政治前途，百般諂媚中國，但這種人常常是在台灣社會已經信用破產，被視為笑柄的人物，當他們在中國被捧為上賓時，只是讓中國一起被視為笑柄。這兩類人都是在利用中國特殊環境下的問題，想要謀取自己的利益，其心可誅。中國或許需要執行統戰任務的馬前卒，但是這種「撿到籃子都是菜」的策略其實並不聰明。

不過今日再講這些，其實都已經太遲了。因為如果真有時光機，今天一定會有很多的中國人想要回到2014年或更早之前，大聲疾呼中國政府千萬不要放棄蹈光養晦的政策，時機還不成熟，過於躁進將會在2018年讓自己陷入四面楚歌的困境之中。只是就算真能回到過去，在中國的言論管制下，這些人恐怕也沒有辦法扭轉未來。兩岸關係的情況目前看來是一模一樣，未來可能也會有一群人很想乘坐時光機回到今天這個時空，呼籲中國政府不應該採取目前的對台政策，但是很明顯的，這也不會有任何的效果。特別是在今天，當美中關係已經出現結構性變化之時，無可避免的會影響兩岸關係的走向，目前這樣的情況還不明顯，那是因為蔡英文政府仍然維持著上任以來的基調，一方面不承認九二共識，但另一方面也不主動挑釁，而如果中國因此認為兩岸關係就如同過去一樣，不需要調整，那就證明中國的對台系統太過顢頇，思維僵硬又不知變通。

網路是一個全新的世界，在網路出現以後，會怎麼樣影響世界，其實大家都還在摸索之中，但中國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對照組實驗，讓我們學到一個經驗，「如果你已經用任何手段干預、管制或影響網路輿論，那你就千萬不能再參考網路輿論，甚至受其影響，因為這樣只會形成極其惡性的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