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好喔,我一直都很專心聽啊。」風草望月露出有些詑異的神情。「有就好,再確認次罷了。」氅羬陽兆重新握好筆,一邊低頭漩渦線條上畫了個貫穿頭尾的斜細長箭頭,一邊徐徐問道:「望月,你覺得人類最想了解其機制的『物體』是什麼?」
「我想,是人體本身吧,我們總想透過各形各色的學科,來試圖直接或間接的解答發生在人身上的各種現象。」說著說著,風草望月的視線猶如細雨中的泥人般,漸而從氅羬陽兆身上鬆落崩解。
「嗯,」氅羬陽兆此時此刻抬起頭,它眼部的那一帶淵溝,此刻彷彿又在蠶食四週的人造光線。「在這裡,我要直接以一條人類的生命,當作一個『物體』集合的單位。在諸多自旋不已的人類生命之中,角動量值,也就是自生局部法則的強度大小,有強有弱;然而,在極少數的情形下,一些自旋生命的局法則恰好會與那道善變、無法被觀測,卻又確切存在的總法則在時間、方向上完全吻合一致。這些特殊的自旋生命中心的,就會引起超乎比例的共振效應。當共振效應出現的那刻開始,貫穿那自旋生命也就此失去了自主性。它們會瘋狂的繞著『擬總法則』,終至如江中滾動的川石磨盡自己的動能,不知所以的為增強其角動量而竭耗所有。而在這些自旋生命逝亡後,「擬總法則」並不會立刻消散,而是會開始搜尋下一宿主,或以名利、或以情慾、或以求知來拐誘下一個自旋生命入其彀中,直到它不再與總法則發生共振,或是宿主提供的能量不足以維持它找到下一個宿主為止。」
氅羬陽兆靜靜的凝視欲言又止的風草望月,如同酣睡吐息般自然地道出最終答案:「而這擬總法則,就是神祇本身。」
風草望月沒有應答,說得更準確些,他素面具般的表情齊備的交代了他已然放棄任何覆聲的打算;他仍舊謐謐的直盯著氅羬陽眼部那一帶魆魆淵溝,兩道視野的焦點,卻不知匯聚在多麼遙遠的場域。
氅羬陽兆繃帶下精實的胸膛忽然扁了下去,或許是長舒了一口氣吧?它用右手托起了腮,有條不紊的將自動鉛筆放下,慎重的在左肘旁擺正筆身,以每分鐘六十二下的速度在上面拍了兩下,略微皺起眉,回應著風草望月的諦視。
不甚搭軋的場景突然浮現,那是二年前八月二十八日的深夜,在幸福川左岸的住宅區人車早已散去的巷弄交叉路口,早已切換為夜間模式的黃燈瞏瞏閃爍著,就如同現在風草望月不斷交互咬嚙的上下嘴唇一樣。
冷凍牛脂似的沉默維持了約五分鐘左右,直到風草望月又將視線挪移到桌邊,做起他那「跳崖前抹殺感情」的神祕儀式。「你現在的記憶是誰的記憶?」風草望月突然回過頭來,冷不妨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