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在西貢時我懷念返鄉,當我在家鄉時,我又懷念西貢的叢林。」
殘酷的西貢叢林,甜美的家鄉,人類是如此犯賤,在最安穩的時候是如此渴望著征服,在征服的時候卻又悵然所失地發現,原來甜蜜的家才是我的渴望。在姍姍老師的推薦下,我開始閱讀巴巴拉.金索沃的《毒木聖經》(其實還沒讀完),就此同時,原本我想寫李滄東的《密陽》來敷衍一下姍姍老師這次的作業,但我想起老婆大人最常唸我的一句話:「你的人生到底要敷衍到什麼時候?」
我上北京,我參加社運,我想寫出曠世巨作,我閱讀聖經。我發現這一切都跟《現代啟示錄》這部電影有關,這部電影最早的編劇叫做約翰.米勒,當年他讀南加大的時候有一個老師跟他說「文學史上最難改編的一本小說是康拉德的《黑暗之心》!!」他把這句話記住了。於是當他三十歲左右,他跟一個當導演的同學提出這個點子說,喂,我們一起來把康拉德的《黑暗之心》放在越戰背景,然後改編出一部曠世巨作吧。這位同學叫做法蘭西斯.柯波拉,由於他剛剛拍出一部約翰.米勒覺得還算 OK 啦的電影《教父》,然後這位法蘭西斯.柯波拉同學覺得約翰.米勒同學還滿會屁滿有才華的,於是《現代啟示錄》這部電影就這樣誕生了。
「蘭斯,有風!風向不成!這不行,會把場子搞亂!沒勁兒!該死,這都是那該死的燒夷彈造成的!」
安身立命。找到自己在這個殘酷社會中的位子然後安於現狀,沒辦法這一部分是對世界的妥協、一部分是我的自我堅持,我已經有堅持了喔,我要再次強調,但這其實都是狗屁。燒夷彈造成的一點點風向改變,就會讓你改變你一切堅持。就是因為我不安於現狀所以才會跑來西貢,參與這個什麼狗屁倒灶的尋找寇茲上校的任務,就是因為我不安於現狀所以才會想在最前線的地方衝浪,管你燒死幾百萬個越南人我的人生只在乎衝浪這件事。就是因為我不安於現狀所以我才選擇追求那幾十個億的票房、幾百個億的點擊率,人生不就是這樣嗎?承認吧,這就是我們這一代心中著魔般的夢想,夢想與妄想的區別只是你有沒有無法自拔地去追求罷了。就像是主角無法自拔、覺得自己別無選擇地接下了「尋找寇茲上校」的任務一般。
其實沒什麼好羞恥的,因為這真的是光宗耀祖、盡忠職守、完成國家交代的任務的一項決定。人性就是如此,我想贏,我想找到一席之地,我想得到社會的肯定,我想得到你們這些渣的肯定。你們這些渣,不過就是白宮政客與冷戰時期創造出來的既得利益集合體;你們這些渣,不過就是大數據統計的一些數字,客氣一點的時候稱你們為觀眾,更客氣的時候稱你們為衣食父母,我會很認真地去分析你們要什麼,因為你們要的東西跟我要的東西其實是一樣的。我們不一樣,但我們都是渣。
寇茲上校摸著他的光頭說,我期待著,像你這樣的人出現。你期待什麼?你是個殺手嗎?你回答,我是一個軍人。
放屁。「你只是一個替雜貨店跑腿,收帳的小弟。」寇茲上校……馬龍.白蘭度,如此確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