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香&男人way」：心裏話

最終，還是被妳找到我了。

其實我一直希望妳出去上班，不要為了我整天留在家裡面，我也不希望我們的分開，是這樣赤裸裸地面對面。

畢竟，那是很令人難過的。畢竟，我很愛妳，我相信，就像妳愛我一樣多。

很多時候，我不知道我們的關係算是什麼？或許妳總是會把我當作女兒一樣看待，但我卻不可能只把妳視為一個母親的存在這麼單純。

但不管怎麼說，我知道，我很幸運，很幸運地在路邊找東西吃的時候，被妳和亞伯發現。很幸運地，妳們兩個人在其他很多事情沒有共識的情況下，卻唯獨對於要收留我的這件事情很有默契地點了頭。

於是，我成為你們家裡的一份子。

在我這即將要結束的生命裡面，我好想對妳說很多感謝以及愧疚的話。然而妳知道的，我說不出口的，所有的感覺我只能放在心裡面，我只希望當我用我那看起來很想要睡覺的眼睛看著妳時，妳可以感受到我的情緒。

我對於小時候常常尿尿在沙發上這件事情，我感到十分的抱歉。然而當我意識到，原來那裡是不應該做那行為的時候，那套舊沙發早就已經被妳換掉。我也很愧疚地想說，當我在長牙齒的時候，我不應該將家裡的裝潢都給咬壞。妳知道，像是桌腳或是任何木板邊緣的物品，對那個時期的我來說，都是一種挑戰。我必須用我的牙齒和他們對抗看看，誰比較硬，這樣我才能證明，我擁有一口好牙。

另外一件我很想說對不起的事情，就是我偷偷地藏了很多東西，以及損壞了很多妳充滿回憶的物品。

我記得，最讓妳生氣的一次，是我將相簿給咬爛了，我不但弄壞了相本，我還咬碎了好幾張妳珍藏的照片。尤其那一次，是在亞伯過世之後大約一個月左右，妳還沉浸在失去他的哀傷當中。我不曾擁有過親密愛人的關係，因此我不知道失去亞伯之後，妳有多難過，雖然我也很傷心，畢竟亞伯對於我而言，就像是個爸爸一樣的存在，但我更關心妳，我更希望妳可以走出悲傷。

在我們相處的這十個年頭的每一天裡面，我最喜歡的是就寢時刻。我喜歡跳上你們的床，擠在妳和亞伯當中，讓你們兩個人，一邊各用一隻手和一條腿環抱著我。雖然有時候那讓我感到很熱，但我真的好愛那種感覺，那總是會令我在很短的時間裡就睡著了。

我也喜歡在門口等待你們回家的時候，見到妳開門，我總是會開心地轉著圈，我不知道妳是否還記得，有一次我因為太興奮，我的頭還因此撞到了門，發出了巨大的聲響，妳和亞伯兩個人因為這樣笑彎了腰。

我最害怕的是亞伯抓著我清理耳朵的時候。另外我也喜歡亞伯帶我出去撿球和丟飛盤。這些都是我的回憶，我希望我可以帶著這些東西走，因為我不希望到了另外一個世界，我會忘記這一切。

最終，還是被妳找到我了。

「露西，妳怎麼在這裡呢？睏睏嗎？」妳用著和平常一樣冷靜的口氣對我說話，一樣的疊字，就像在哄個小孩一樣。

我動不了了。我甚至連轉動眼神都有困難。自從三個月前妳帶我去完獸醫院回來以後，我就大概知道自己的時間差不多了。

或許，就是今天了。

妳拉著我的手，將我的身體拖到客廳，並且在地板上鋪了一張毛毯。

「會冷冷嗎？」妳沒有停止對我說話，但我依舊無法反應。如果我可以發出聲音的話，我很想回覆妳，不要理我了，趕緊去做妳的事情吧！

妳輕摸著我的頭，順著我身上的毛，來回不停地撫摸著。

「露西來家裡的時候，只有這麼小隻呢，現在都這麼大了⋯⋯」一邊說話一邊用手比著大笑的妳，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忽然站起身來離開，沒多久回來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個玩具。

「露西妳記得嗎？妳小時候最喜歡的球球⋯⋯」妳把球放在我的面前，讓我就算不抬頭也可以看到，然而我只能喘氣。不停地，喘著氣。

妳溫柔地將手指放在我的眼角，細心地幫我擦去眼屎。這動作，妳已經替我做過了無數次，但每一次妳這樣觸摸我，都讓我好感謝。

但，我的眼皮，已經越來越沈重了。

我喘著氣，聽到妳哽咽的聲音。

「露西，如果妳去到哪邊，幫我看一下亞伯過得好嗎？然後，你們兩個在那裡，要一起好好生活，互相照顧喔⋯⋯」妳的這番話，提醒了我，在我從獸醫院回來之後，我就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差點給忘了。

但我真的覺得好累喔。我似乎無法順利的移動我的身體了。我嗚嗚地叫著，好像我全身上下只剩下聲帶可以有一點點作用。

「怎麼了？露西，妳怎麼了嗎？」妳或許察覺我想做些什麼，於是妳吃力地把我的身體扶起來，讓我可以試著用四條腿勉強地站立。

「想去哪裡嗎？」

我拖著沈重的身軀，一步一步地往沙發走去，那速度，慢的可能連隻烏龜都不如，而我這最後的體力，也只能讓我走到沙發前方，就應聲倒了下來。

「怎麼了妳？露西，妳想和我說些什麼嗎？」妳很聰明，立刻就知道，可能我在沙發底下藏了什麼，於是，妳將沙發給推開。接著，妳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因為在沙發底下，藏著我的心裏話。

「這是我和亞伯的合照，還有我們三個一起的照片⋯⋯我以為，都被妳咬爛了⋯⋯」妳看著照片，眼淚流個不停，然而我的眼睛，卻是沈重得足以讓我睡覺了。

當時把照片藏起來，是不希望妳每次看著照片就難過的無法進食。我只想要抽走幾張亞伯的照片，但妳知道，我的牙齒和爪子，可沒那麼靈巧，我非得把相簿給破壞殆盡了才行。原本還有我可以陪伴妳，但是現在我也要離開了，我希望，我和亞伯的照片，可以和妳一起度過人生中所有的關卡。

這些，都是我的心裏話，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我能，親口說出來⋯⋯

我試著想發出些聲音，然而我真的睏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