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了《
再愛的人也是別人》之後,常常有朋友好奇地問我:「這些故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真的還是假的?我總是無法給予這個問題一個簡潔的回答,因為這觸及了我心底那個永恆的大哉問。
人生是真的還是假的?
也許人生就像一部小說,交織在真實和虛構之間,真實的是每一個當下,虛構的是過去和未來。
過去不一定是真實的,所有的回憶都有失真的成份,同樣的一件事,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印象,而且因為立場與角度的差別,彼之之間的印象可能有十萬八千里那麼遙遠。
未來更不是真實的,誰能確定未來會不會來呢?
即使是這當下的真實,也是夢境一般的存在吧。
人生像小說,小說也反映了人生,因此我無法一言以蔽之我寫的故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紅樓夢》寫出了太虛幻境,曹雪芹給了真假這樣的偈子: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這或許就是對於人生最好的詮釋,也是對於「這些故事是真的還是假的?」最好的回答。
或許我該再多一些些解釋。
就以我手邊正在寫的這篇故事來說,我設定了山道做為它的主要場景,而白楊步道成為我的選擇。於是我找出兩年多前的夏天到那兒去散步的照片,一張一張慢慢地看,在想像中把它又走了一遍。
在這樣的當下,一些過去的感覺慢慢地回來了,那些思緒疊加了此刻我的腦海中所編織的人物與場景,即將成為一篇有待完成的小說。
這是創作的三態,過去、現在和未來同時存在。
這也是寫作迷人的地方,那既是真的也是假的,既不是真的也不是假的;那並非事實的存在,卻也不是從來沒有發生。
容我再舉一個例子。例如《
再愛的人也是別人》裡,〈他愛的人和愛他的人〉這篇,我寫了一個同志的故事,以Gay Bar做為主要場景,那是確有其地,「他」則綜合了我的兩三位朋友的影子。
其他的每一篇,也都是因為有一個契機觸動了我,讓我想要以一個角色與一個故事帶出我想說的話,也許本來是真有其人,但在書寫的過程裡融進了我的想像和情感,最後所呈現的樣子說不定已和原始人物完全無關了。
可能所有的文學創作都是這樣,作品並非就是作者的經歷,卻一定有作者的心境。那麼它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也許該這麼說,創作必須要有的真實在於創作者毫無保留的心境,否則就會成為虛假造作的作品。
小時候陪媽媽看連續劇,因為是中間插進去看,不知前因,看到新人物登場,總是會問媽媽:
「這是好人還是壞人?」
長大後才明白,好壞無法二分,不會有百分之百的好人,也不會有百分之百的壞人。
同時也明白了,就像沒有真正的好壞,這個世界也不是可以用真實和虛假來區分的。
世界如此,人生如此,創作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