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務員日常不日常 Day14：下田割稻去（上）

水稻生產量調查，一年做兩次坪割作業，分別在六月、十月水稻收割時進行。調查方法以「百株割」為主，通常用坪割概稱。

本年度一期作的收割在即，經歷去年兩期收割的我已經順手不少，就來聊聊剛開始接觸這個業務的事情吧。

剛開始上班是11月，當時已經結束坪割作業，因此我對於坪割概念相當模糊。當前輩劉大哥介紹工作提到坪割時，只見他指向辦公室後方長桌，桌底塞了八個網袋。袋子中隱約看得到稻穀，我翻翻那幾個袋子，旁邊放著簡易的稻穀脫粒工具，鐵鑄的非常沉重。

「我們有合作的農民會負責處理好所有樣本，拿曬乾的稻穀過來，只要負責把書面資料跟稻穀整理好送去給農糧署就好。」

喔喔，聽起來不難！

「啊，不過那個農民有說不想合作了，你再看看要不要繼續拜託他，或者重新找農民也可以。」

我點頭，隨著前輩去了解其他工作內容。

當時的我，完全想不到過了半年後，自己會在大太陽下的稻田中割稻子。

基礎訓結束後不久，便收到開會通知單，通知要召開坪割會議，討論上次繳交回去的產量結果。看到開會地點在位於鬧區的農糧署分署，我非常開心，可以去城市走走了。

儘管在同一縣市，我這區離市中心仍屬偏遠，有時開個會，交通就要耗上不少時間。

開會當天，我早早出發，很早就到達開會地點。挑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這是我第一次參加會議，各區公所都有派員參加。看他們有說有笑互相交流的模樣，我暗忖不知何時能打入這個圈子。

一個熟悉的身影經過，我見到同期受訓的同學，高興的打招呼。

對方在鄰近的公所上班，跟受訓時期相比，似乎變得憔悴不少，不是才過幾個禮拜而已嗎？

「你還好嗎？」我試探道。

「沒事沒事，只是工作量真的太大了。」她的眼神沒有光采，「我們人手嚴重不足，要搞定所有的工作實在太瘋狂。」

聽她的工作內容和我相似，同樣包含農情調查與農災，只是她又兼了休耕轉作及農地證明的業務，幾乎將基層公所有關農業的業務全包了。

我們公所自己平常就已經覺得人手吃緊，聽她這麼一敘述，只覺得好辛苦。

聊著聊著，開會的時間到了。

農糧署主管開頭講了幾段話，大致上是感謝大家前一年的努力，接著他將麥克風交給承辦人員，由他開始後續議程討論。

「去年二期作的水稻產量如投影片所示，詢問過改良場這次本市產量大概在一公頃五千公斤左右，但是有幾個公所繳交的數據差很多。」承辦人說著，忽然被主管打斷。

「我們請這幾個公所解釋一下原因吧。」主管說，開始點名各公所。

「XX區，你們的平均產量只有三千多，是怎麼回事？」

某個人被點到，只見他不疾不徐的打開眼前的麥克風，說：「這期本區只有抽一個樣本點，而那個田區剛好有蟲害，造成產量偏低。我回去確認一下產量再回報。」

「好，下一個，XX區。」

咦？

坐在臺下神態自若的我嚇了一跳，好像聽到我這區被唱名了，可是我根本不清楚狀況啊！

「你們區的產量快七千多，可能的原因是？」

瞬間所有的視線都聚集到我身上，我顫抖著將麥克風移到面前，打開電源。

「呃－－可能是今年大豐收……」我到底在講什麼啊？

眾人開始竊竊私語，我只感覺自己的聲音越來越抖，而該名主管緊盯著我，似乎在等我繼續說下去。

「這是前一手做的，我沒經手。」我很後悔，開會前有發放議程資料，當時應該先跟同事討論完再來開會才是。

「我分析過該區的情況，可能是因為樣本田太集中在某一個村里，」農糧署的承辦人員忽然開口：「才造成誤差太大，請回去跟其他農民確認後回報。」

救星！是救星！

「好的。」我充滿感激的關掉麥克風，胸口砰砰跳，還無法完全從剛剛的驚嚇中回魂。

原來開會是這麼可怕的一件事嗎？

主管繼續詢問下一個公所：「為什麼你們區的預估稻作面積跟航測面積差那麼多？」

航測是用空拍機進行全區紀錄，並以此計算稻田面積的一種方式，所估算出來的數據相當準確。

「報告，進行航測的時候有些地方已經收割了，所以還是依本所估計的面積為準。」

聽著每個公所的承辦人員有條有理的回答問題，我不禁感到佩服。

「你們家的產量每次都差很多！」會議結束後，救星跑過來。他是一名近六十歲頭髮斑白的男性，在我眼裡跟天使差不多。在分署上班的他，其中一個工作是負責將各公所收割的稻穀帶回來測量濕度與重量，以專業公式計算並統整各區產量。

「水稻產量數據會影響水稻保險的理賠事宜，產量能越準越好啊。」他繼續說著。

我想起前輩提過，農民都是處理好稻穀直接送過來，究竟有沒有照程序取樣、脫粒，完全不得而知，對公所人員而言相當省力，卻造成產量誤差非常大。

想著想著，我下定決心。

「知道了，我今年一期稻作會找新的稻田跟農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