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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與死亡為何成為人類文明的兩大禁忌？《情色論》一窺情色的真相

縱使到了現代，能在文學、電影、音樂、藝術中瞧見「情色」的面容，甚至是大肆披露，「情色」一事仍不是個能公開暢談的議題。「如果想要一窺『情色』的真相，必得探究生命的核心」，說出這句話的思想家喬治．巴代伊（Georges Bataille, 1897-1962），是繼薩德侯爵之後，最為知名的情色探討者，對他來說情色涉及的不只是理念、抽象上的暴力，同時也是實質、肉體上的暴力，更是對立於禁忌的面向。

喬治．巴代伊是一位有史以來用最嚴謹且有系統的態度來頗析情色議題的哲學家，作為怪才的他，在現代的學術界被視為解構主義、後結構主義、後現代主義等當代思潮的先驅者，他繁雜多樣的作品更啟發了傅柯、德希達、羅蘭．巴特、李歐塔、布希亞等後來的理論大師。

然而巴代伊對情色的禁忌／逾越的獨特看法，雖然令許多學者熱衷，但與逾越息息相關的情色部分，卻往往避重就輕，甚至視若無睹，畢竟過往的傳統觀念的箝制、宗教政權的壓抑、學院機制的干預，再加上學者對於自我的限制，情色文學一直被視為難以登上大雅之堂的淫穢作品。

對巴代伊而言，情色絕非一般人設想的那樣是個輕浮議題，相反的他認為深究情色議題是直指生命核心的重要探索。巴代伊在 1920 中葉拋棄天主角信仰後，便像杜斯妥也夫斯基一樣認為「什麼都可以」，他以積極的態度面對生命，生活開始放蕩，吃喝嫖賭樣樣來，不但與友人共享女人，逛妓院更成為他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娛樂，他自己也承認：「我根本不在乎世俗的看法，我以最卑賤之事為樂。」對巴代伊而言，追求極限經驗的真實人生，也是其作品的一部分。

至於本書《情色論》則被視為巴代伊一生重要思想的縮影，書中從人類勞動與宗教史的角度切入，並從禁忌與逾越的辯證中建構出一套有脈絡的情色理論。在書中的前言，巴代伊便開宗明義的提出：「所謂情色，可說是對生命的肯定，至死方休。」對巴代伊來說，光是單純的性行為並不構成情色，情色也可以不涉及性行為，就他書中的解釋認為「凡是動物皆有性行為，唯有人類因為禁忌，而懂得情色。」

正因為逾越了禁忌，才能催生出「情色」。巴代伊在討論情色時，是透過「人類的勞動史與宗教史」來加以檢視，他將人的時間分為「低俗」時間與「神聖」時間，以此來劃分日常的工作、敬重禁忌與獻祭、狂歡、節慶等，換句話說，勞動、累積是世俗時間，狂歡、消費反而是神聖的，這也是巴代伊在書中所提到，情色意味著脱「俗」入「聖」，不斷探索生命各種可能的企圖，這也是為何說情色是對生命「至死方休」的肯定。

《情色論》一書將以禁忌與踰越、殺人與獻祭、宗教、婚姻、工作等面向來論證，情色是人類存在中許多看似矛盾，實則不斷辯證，甚至相依相存的現象。

巴代伊在《情色論》中探討了許多議題，像是他在書中所談論的「內在經驗」：情色就是人類意識中，質疑自己生命的部分。這樣的解釋是因為巴代伊認為人類不斷向外尋找慾望的對象，然而這個慾望對象卻是回應於欲望的內在性，意指如果對象無法勾起內心的共鳴，是無法得到我們的青睞。內在經驗作為巴代伊思想中相當重要的基本概念，其複雜的涵義，也衍生出了後面篇章開始談論人類與動物的情色有何差別，以及工作、禁忌的產生與宗教的獻祭。

就拿工作來說，人類因為工作而從最初的動物性脫胎換骨。這邊的工作意味著人類開始懂得使用器具，並為了滿足其他需求而努力。然而當人類見證到他人的死亡時，屍體成為了目擊者未來的寫照，這樣的恐懼促使人類對暴力的拒斥，並與暴力劃清界線，就算原始人類無法用言語訴說，卻能清楚感受到死亡凌駕於自己，能將過往的努力都化為烏有，為了不讓暴力干擾日常工作的進行，因而產生了禁忌。「禁忌的基本對象是暴力」，死亡與性則逐漸成為禁忌的對象。

在巴代伊的眼裡，死亡與性本身就是破壞工作的暴力，情色意味著既成模式的瓦解，我們這些個別、不連貫秩序所組成的、有規則的社會生活模式。因此人類從工作、了解到自己將會死亡、以及開始對性感到羞恥，正式確立了人類擺脫動物性，當我們逾越禁忌時，所產生的焦慮與歡愉，便宣告了情色就此誕生。

《情色論》一書其實著墨於情色的部分並沒有想像中的多，反而更多是著墨於宗教、暴力、工作、死亡、殺人及戰爭，比如許多教義明確規範著殺人者該受到譴責，另一方面卻又歌頌為宗教而戰的人們，亦或是獻祭所具備的神聖時刻，來自於人們親眼見證死亡的霎那，自身仍是存活的衝擊，所帶來的回饋。諸如此類的論述，讓閱讀者能用不同以往的思維去看待事件的發生，更是一種挖掘內在生命的一種教導。巴代伊認為生命中最根本的變化是從連貫到不連貫或是不連貫到連貫的過程，我們都是不連貫的生命、在無法理解的人生歷練中孤獨死亡的個體，但我們焦慮地渴望此一會滅亡的生命仍以持久，誠如巴代伊在《情色論》在結語中所言，對那些無法逃避自己、有著洋溢生命的人而言，情色所代表的是最個人、最普遍的問題，巴代伊透過本書呼籲人們，應該正視這些問題，勇於面對，畢竟人類憧憬著巔峰，唯有巔峰能賦予人存在的理由與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