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專業，背後都有不討喜的文字

幾個月前，我訂了人生第一個付費文章「科技島讀」。本來是從Podcast聽到的，聽著覺得真不錯，作者深入精闢的商業及科技分析，都讓我聽到許多印象深刻的觀點。後來就去看它的公開文章，當然就是看到一樣強，一樣深度的文章內容。最後幾經分析，以作者的分析深度和文章的價格比來，絕對值那個價，當然就訂了。

另外一個很棒的字媒體是「區塊勢」，因為之前在分析過區塊鏈技術後，實在找不出在遊戲產業的應用點，就沒急著訂了。扣掉這個不說，以作者的實力及價格，CP值一樣很漂亮，對區塊鏈技術有興趣的，我個人很推薦。

最近反覆看最多次的書，則是「寫作，是最好的自我投資」及「精準學習」。裡面一直提到「羅輯思維」這個節目，就也去看了一下。同樣的，我也又沈浸在羅胖深度知識分析的染缸中，改變不少思維方式及想法。羅輯思維雖然是個Youtube節目，但本質上他就是個說書的，用聽的就可以了，反正重點是文字，而不是表演。

純文字，在影音媒體蓬勃發展的現在，非但沒有退出主流媒體，反而就像歷史重演一樣的，再一次展現它強韌的生命力及影響力。

文字的生命力究竟為何強大？影響力又為什麼可以跨越國界，甚至跨越時間？這問題我其實沒有刻意去思考，也沒常常想它，但都是在生活中的一些小細節，不經意的看到答案。

2019年，5G網路即將普及，Youtube，抖音，Podcast，各式各樣的多媒體超級發達，這都是滿足人類吸收資訊的自然姿勢。人生下來，眼睛就會看，耳朵就會聽，鼻子就能聞。這些資訊我們馬上就能理解自己喜歡還是討厭。可是我們卻要經過好幾年的訓練，才能閱讀文字，吸收資訊，進而理解。這麼複雜困難的表達方式，真的有它存在的價值嗎？現在大家都不看報紙跟書了(唯一會接觸到的紙媒體應該是雜誌或漫畫)，不是在看Youtube，就是在聽音樂，總而言之，絕對不是文字。

文字真的是很不討喜。那又為什麼那麼多人願意看部落格，讀Medium，甚至是繼續啃著實體小說呢？因為它真正的力量被高度封裝了起來，所以我們得從其他的角度來解除封印，瞭解它的力量。

首先，文字是相當「高密度」的資訊載體，自古至今都是如此。大家雖都說「一張圖勝過千言萬語」，但那是指容不容易理解這件事。若以儲存成本來看，在古代一張圖的製作，從畫布，畫筆，顏料一直到畫師，製程困難就別說了(因為很講天份)，儲存成本更是昂貴。因為它無法被大量製造，且容易損壞。而「千言萬語」呢？一張圖能表達的意念，用適當的文字來描述的話，絕對是一句話或是幾段字就可以表達了。

「高密度」還體現在什麼地方呢？我想大家都會有這樣的經驗，任何一部知名的小說或漫畫，要是妄想用影片或電視劇的形式，想要忠實的呈現原著的精髓，目前還沒看過有哪一部成功的。為什麼呢？一部電影了不起2個鐘頭，一部電視劇拍個20~30集算是就到極限了(那些沒下限的拖棚戲就不用列入討論了…)，但隨便一部小說，它跨越的時間軸，描寫場景的精細，主角心態的轉換，劇情張力的表現，都會運用大量的文字來描述，鉅細靡遺的繪出了所有的細節。但整個集結起來，可能就不過500頁一本書，1000多元一口價。跟拍片所需要的人力，財力及時間的成本相比，這密度真是天差地遠了。

許多人喜歡看TED演說，覺得他們那些能侃侃而談的講者真是好厲害。而在「羅輯思維」中的那個羅胖，根本就是個活動圖書館一樣，他腦中怎麼記得那麼多故事呀？但以我自身整理正式演說的經驗，我可以很肯定的跟你說，他們背後的練習，絕對是按照寫好的劇本，反覆排練，修修改改，才能有那麼自然的演出。背後最大的功臣，當然也是文字。文字容易以最小的成本，最快的速度被產出及修改。若是自己寫出來的文字，還會有極佳的吸收能力。

更宏觀一點說，人類的歷史就是透過文字傳承下來的。雖然最一開始人類是用畫的，但用畫的保存下來的極其有限。在印刷術發達之後，各國的文化就以非常有效的方式傳承下來。在過去還沒有發達的錄影錄音技術時，靠的就是文字，把著名的總統演說，社會流行現象，經濟動盪實錄，原住民的儀式，宗教的信仰故事等各式各樣的情境給記錄下來，因此現在能拍成電影，能創作歌曲，無一不是透過這些重要的文字記錄再重新表達出來。

科技更是如此。不論是醫療，資訊，建築等各行各業的know-how，透過文字而有效率的傳承下來，並繼續迭代進步。科學實驗過程的步驟及數據，醫學領域的藥理及治療流程，建築工法的修整更新，你會發現從研發的過程到第一個正式的版本，都是文字，爾後才有簡明的教程或影片問世。這正是因為文字是這麼容易創造，刪除及修改，而且又是這麼具有彈性及張力的一種媒體。

在「寫作，是最好的自我投資」中提到，「寫作」最困難，也最有價值的地方，就是在把我們腦中網狀的思考，用樹狀的結構，展開在線性的空間。這也就是為什麼「輸出是最好的輸入」，因為透過純文字的寫作，把你的知識的「點，線，面」全都走完了一遍，你的認知深度自然是全面提升，和只靠閱讀的人比起來，差別可想而知。

當然，許多人在離開學校後，就沒有認真再學習如何寫作。也就是說，我們普通人現在的寫作能力，可能已經退化到跟小學生差不多。寫作就是產出文字，而文字又是人類學習成本最高的一種媒體，自然不會是短期可以速成的(所以效果也不會是速成的)，但練習寫作帶來的複利效果，會確實一點一滴的改變我們自身的思維及觀察精度。

文字最有趣也最有槓桿效益的地方在於，即便你是透過視頻或聲音來宣傳自己，除非你是像吳宗憲或是豬哥亮這些沙場老將，能信手捻來都是笑梗，不然背後跑不掉的就是事前的潤稿。電視劇或舞台劇的演員再會演也要看劇本，也要把自己想表現的樣子註記上去。所以你看，能把文字的力量發揮到最大的人，能用文字就能作畫的人，其表現的力道必然也是最強大的。

幾年前，「完全用Linux工作」這篇文章爆紅了一陣子，到現在我都還會給每一個新人閱讀。作者王垠提到一個重要的觀念：只有符號才能控制計算機。文字的力量在科技領域的展現，當時確實讓我大受震憾。那些看來很”難用”的工具，都是純文字介面的，但每一個工具都是經過十年以上，經歷各式各樣的大專案存活下來的。存活下來是什麼意思？就是經過這麼久，都有工程師願意付出自己的心力去維護或貢獻新功能。這不是什麼架構很好做得來的(當然，架構也不能太差)，而是它們確實都是能解決問題的好工具。由於是文字介面，所以能使用的參數，回應出來的訊息，使用說明，可調整的設定，都是純文字的。也就是說工具和工具之間的訊息交換，無形之中就被統一了(A工具輸出文字，B工具拿A工具輸出的文字當輸入)，任何的說明或設定，都可以用搜尋的方式找到你要的資訊，這反而成為當下不少GUI工具沒有的優點。

有一點是我個人體驗。純文字寫作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它真的可以讓你進入另一個世界。一種脫離肉體，脫離在這個世界的真實時間，身份，地位等一切的境界。簡單來說，就好像你在玩線上遊戲，從這個伺服器，換到另一個伺服器一樣，你本來是什麼身份，有什麼喜好，有什麼慾望或痛苦都和你無關，你就是進入了一個新世界，有著新世界的規定和樣貌。我本以為這種體驗，應該只會在玩遊戲才能實現，沒想到在專注思考，整理到輸出的過程，等到回神一看，時間也飛快的流逝。對於有什麼壞習慣想戒除的，或許可以考慮投入這種療法試試。

英國首相邱吉爾曾說過：「你的成就有多大，取決你能對多少人說話。」在過去，能對多少人說話，確實有許多先天上的限制，你的出身，你的位階，你的職業，你的生活圈等，無一不是硬性的限制。但在自媒體的現在，這些限制則完全被打破。只要你願意，你隨時都可以自拍一段視頻，錄上一段聲音，丟上網路讓大家看到。當然，文字也是如此。但不管你是不是習慣在鏡頭或麥克風面前展現自己，你都有一個「人人平等」的媒體，那就是文字。透過文字，你的外貌不上相，聲音沒磁性，表情不自然，都不會是問題，只要你的文筆有料，讀來簡單明瞭，甚至是有趣，絕對都能抓住讀者的心，給你真誠的回饋。

有兩個讓我印象最深刻的人，一個是大家都知道的J.K.羅琳，另一個就是不少男生會知道的紗倉真菜。J.K.羅琳從領救濟金的單親媽媽，變成全英國排名第12名的富人，她的經歷真要寫的話，應該也和哈利波特差不多精彩。

「紗倉まな」這個名字，許多男生是透過成人片認識的，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其實她是個很努力的作家。

她每週在「週刊play boy」和「messy」等雜誌都有連載寫作，她的小說「最低」，不但曾經獲得暢銷排行榜第一名，在日本引發口碑熱潮，爾後更獲青睞改編漫畫與電影，由提名奧斯卡最佳導演的知名導演瀨瀨敬久執導，該片並入圍第30屆東京國際電影節。內容描寫四位不同年齡背景的女性，在親職勒索與女人天性的掙扎裡，勇敢向前的故事。融合了紗倉真菜的女優親身經歷，透過充滿情感的文筆將四個在修羅世界裡的角色立體勾勒出來。透過文字的力量，她表達出了即便身處世人眼中「最低」的世界，都要擁有「最高」的信念。

那些掌握文字力量的人，不是只有作家，而是分布在各行各業。為什麼呢？因為透過靜心下來的寫作，不論是趨勢分析，時間管理，觀點分享，甚至是技術輸出，都是在腦中組織整理出來的精華文字，加上自身的重複練習，吸收到內化，即便最後的產物可能是聲音，影片，一個實際的操作或是決策，你都可以預見，那必然會是品質極佳的結果。

就像頂尖的運動員，每天都要有紮實的訓練一樣。文字帶給我們的最大好處，就是思考的廣度和深度，就好像在訓練你的大腦一樣。隨著你持續的寫作，你的思考會變得越來越多面向及深入(因為想得不夠，就沒東西寫)。

今天就開始吧，每天都要求自己去寫點小品。寫完後就review一下，只要覆審後確定沒有語義不清或文不對題，那麼就發表。練習什麼？練習降低對文字的表達成本。當用文字表述你的想法到零成本或成本極低的情況下，就跟吃飯喝水一樣自然時，那時的文字功力不但已有一定基礎，其實那時你的觀察力及思考力必然是有所成長的。

另外，靜下心來閱讀一些品質優良的資料，逐漸減少影片或圖像這些太快，太強的刺激。因為這些媒體正是被設計來取悅你的大腦，長久下來，大腦的速度會被訓練得太快，沒辦法，也沒耐心再去仔細地讀取文字訊息。最重要的是「靜下心來」。空出時間，空出大腦，放慢速度，帶著好奇心及思考力去閱讀，試著在腦中繪出情境，就會越來越習慣文字這樣的媒體。慢慢的，你會發現你的輸出就變得更有深度，更清楚，也更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