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止盡的驟雨（十三）

鄧紫棋 - 泡沫

Chapter13

　　成發的地點在附中的中興堂，這大概是外校人士又會感到相當羨慕的一點──雖然存在那些約定成俗的展場地點，但還有哪間學校可以直接在自己學校的附屬設施舉辦表演呢？至少某個身穿白制服的沒人氣作家是無法理解的，當初聊天的時候他知道藍玉成考上附中之後第一句話就是「祝你迷路到死」，而當藍玉成某次去成功高中參訪之後他才知道箇中原因。

　　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有這麼小的高中啊？

　　藍玉成沒有結伴而行，也沒有坐在李雨薇特別替他準備的位子上，他只是隨意地在能看清楚舞台的地方窩著，身上穿著制服外加這張被人熟知的臉總是有些好處。他不想過多被人關注，但同時他也想要好好看著自己的女友。

　　時間到，燈光暗掉，音樂緩緩響起。

　　藍玉成是期待這場表演的，儘管旁觀不少次社團練舞，但涉及舞台編排還有表演順序等等李雨薇都會刻意支開他，說是想要給他一個驚喜。

　　人們總說附中生會玩，雖然出身成功高中的某人對此不置可否表示我大成功音創社完美無瑕，但附中生在社團方向的參與熱度和表演效果確實有其獨到之處，那是一種近乎狂熱的氛圍。

　　終於，燈光閃耀，作為半暖場性質的高一群舞閃亮登場。

　　雖然略顯稚嫩，但也可以看出他們並不認為自己只是「暖場」，無論舞台還是表演都相當投入，熱度一下就炒了起來；在間奏之後學長姐們登場合作更是讓氣氛達到最高點，坐在前排的人總是特別狂熱，某某學長某某學姊我愛你這些聲音此起彼落──不過自己女友被提起的次數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一組一組的表演過去了。藍玉成有些羨慕，有些感慨，但知道那並不是適合自己的位置。他看了看時間，距離中場休息時間已經不遠，理論上下一首就是最後的表演……

　　李雨薇在此時再度登場。

　　Rihanna的〈Umbrella〉。

　　舞台上不只李雨薇一個人，其他同學無論是表情還是動作也都十分到位，但藍玉成的目光始終集中在她的身上。而李雨薇也相當自然地搜尋到他的位置，即使是個角落，但她似乎就是知道藍玉成會在那邊一樣，對著藍玉成跳了好幾個動作節拍──

　　歡快的節奏，激烈的節拍，精心編排的舞蹈，似乎拿此做為壓軸的表演也無不可，在狂熱的應援聲和掌聲下，一曲終了。

　　於是燈光暗下，於是觀眾們打算開始離席。

　　可就在這時候音樂卻再一次響了起來──

　　猶如呢喃一樣的開場白，除了鋼琴之外沒有任何的伴奏，這是鄧紫棋的〈泡沫〉，是藍玉成非常喜歡的一首歌。

　　燈光只有一盞。

　　給在舞台中央的李雨薇。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換回全套的制服，臥倒在地板上，之前用到的雨傘被隨意擺在一邊；在第一段副歌結束之後她緩慢地優雅地爬了起來，像是在找什麼，像是想要捏碎什麼，不知道她的眼神注視著何方，然後她的身體開始自然的律動。

　　李雨薇是有舞蹈底子的，她學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古典芭蕾，她對現代舞也有些興趣，可自從加入熱舞社之後她就沒有展現過自己這方面的表現力，直到這一首歌為止。

　　除了逐漸淡出的音樂，全場沒有其他聲音。

　　或許對一般的高中生而言談「感情」還為之過早，但藍玉成知道整場沉默的原因：李雨微是抱著相當強烈的情緒在跳舞的，但舞蹈的動作編排卻又是異常冷靜準確，她把自己所有的舞蹈技能都融入了這場表演，毫無保留地在舞台上盛開──

　　就像是這是自己人生最後一次跳舞一樣。

　　當周圍的鼓掌聲傳來的時候，藍玉成才意識到表演已經結束了。

　　他有些淡然地擦掉自己眼角的淚，無視身邊那些邊鼓掌邊拍邊尖叫的少女們，有些失神地離開了中興堂。

　　他對這裡並不陌生，即使情緒有些不穩定也還是下意識地替自己找到可以抽菸的地方。他掏出香菸，意圖點燃，可那瞬間他才發現自己顫抖的手連把菸點燃都做不到──他做不到，但別人可以，一隻拿著打火機的手闖進他的視線幫助了他。

　　是泰介。

　　他替藍玉成點完菸之後也替自己點上，兩個人不說話很快各自抽完了一根菸，藍玉成習慣性地把隨身菸灰缸拿出來，泰介很自然地把菸蒂丟進去。

　　他的手終於停止了顫抖，第二根沒有別人幫忙也能點起來。

　　「太過耀眼了呢。」

　　藍玉成沉默。

　　「很痛苦吧，自己的女友這麼閃亮，自己卻是『李雨薇的男友」而不是『藍玉成』？」

　　藍玉成抬起頭，但這並沒有阻止泰介繼續往下說：「但你有考慮過小冰塊的感受嗎？她比任何人都相信你，比任何人都要認同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就是你，就是藍玉成。你到底想要逃避到甚麼時候？」

　　他用手推了泰介一下。

　　「喂喂，動手的話你打不過我，反而說明你自己是心虛的。誠哥你就不能夠退幾步嗎？你就不能先思考一下自己的事情嗎？」

　　「……我知道自己在幹嘛，但你不要繼續說了。」

　　「停在這？我一介黃毛在這種時候登場不是NTR擔當而是劇情推動擔當已經夠丟面子了，告訴你如果是一般遊戲的話現在就是我嘿嘿嘿的時間了，要不是作者不喜歡寫這種劇情現在就是我趁虛而入攻略你了……」

　　「等等慶功宴你去不去？」藍玉成無視他擅自把自己分到女主角那邊的玩笑，有些冰冷地問道。

　　「去啊，雖然我是上課睡覺部的……喂，誠哥，你要去哪？半場休息時間已經快結束了──」

　　「慶功宴我會去，不用擔心。」

　　「你不要用這種去買幾個橘子的口吻說話──」

　　「走了。」

　　泰介雖然伸出了手，卻不知道自己還能夠怎麼說服藍玉成，要說的東西在他看到藍玉成的表情後全部吞了回去。

　　藍玉成就這麼抽著菸離開了。

　　儘管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可以去哪。

　　慶功宴順順利利地結束了，籌備接近一整個學期的演出相當完美，或許還是有些瑕疵但大家更在意的是參與的過程。那種猶如祭典一樣的氣氛或許長大就不會再有了。隨著接下來的社團幹部交接，二年級生將要升上三年級，他們要開始為自己人生的下一個階段努力。

　　或許是偷偷喝了點酒，李雨薇今天的興致很高，人緣好的她在聚會時本來就是注目焦點，更不用說今天那場獨舞更是一口氣讓她的粉絲後援會忠誠度再次提升，據說已經有學妹打算開設李雨薇祭壇專區販售相關產品……總之，她被多灌了幾杯，雖然度數低，雖然是跟飲料差不多的水果酒，但她現在的確很亢奮──

　　「今天不用回家？」

　　「嗯……我說今天要去社團女生朋友那邊聊天，我爸媽同意了。」

　　「有處理乾淨？」

　　「嗯，已經事先合照過了，就說我們太累不小心睡著沒接到電話搪塞過去就好。」

　　「這樣啊……」

　　在送別社團眾人之後，兩個人便獨自回到校園。雖然作者本人也不知道怎麼會有這麼不設防的高中，但附中真的就是這麼不設防；於是藍玉成陪著李雨薇在學校裡散步。

　　有些地方鎖上，她便遠遠看著；有些地方還能進出，她就打開門進去隨意聊點什麼。

　　她像是沒有察覺到藍玉成的情緒不對一樣，偶爾依偎在他的懷裡，偶爾像小女孩一樣牽著他的手蹦蹦跳跳，偶爾撒嬌說想要在這邊親親將嘴巴湊過去。

　　直到她的身體發出「訊號」。

　　雖然還有一些地方沒有逛完，但也沒有急於一時，但當她老實說出自己想要上廁所的時候，她才想到藍玉成今天有特別交代她「慶功宴中盡量別上廁所」。因為太多人需要應付的關係她一時之間也忘記這件事，此時尿意上湧，再看向藍玉成那一切在計畫中的表情時她終於知道他打的是什麼算盤。

　　他將項圈套上、將她內褲脫下、將肛塞放入，他牽著她的手移動──

　　在司令台停下。

　　「這裡？」

　　「這裡。」

　　「你確定？」

　　「我確定。」

　　司令台這個象徵權威的地方李雨薇並不陌生，她們偶爾也會來這邊練舞，學生會偶爾需要協助的時候她也會站在旁邊，而不是操場上。

　　夏夜晚風吹在臉上猶如輕撫，卻也能讓人清醒。

　　藍玉成在司令台前，和司令台上的李雨薇對視。

　　她知道他在想什麼，她知道他選擇這個地方的理由，她知道他一直都很想看自己毫無尊嚴在他面前失去羞恥之心放尿……

　　「這樣做，你會開心，對嗎？」

　　「……會。」

　　「踐踏我，貶低我，嘲弄我的身體下賤又淫亂可以讓你獲得相當程度的滿足感，對吧？雖然我也很喜歡，雖然我只喜歡在你面前這樣。但不能否認你一直對『李雨薇』感到不滿，對吧？」

　　「……或許。」

　　兩人沉默著，對視。

　　藍玉成覺得自己現在應該要說些什麼，應該要解釋些什麼，但他盯著李雨薇的雙眼時卻怎麼樣也無法讓自己開口。她眼眶泛紅，緊緊咬住自己的下唇，像是隨時都會哭出來，卻又不許自己的眼淚掉落一樣忍耐著。

　　良久，她終於開了口。

　　「好，我尿。」

　　她乾淨俐落地掀起裙子，膀胱本來就已經達到極限，現在伴隨著怒氣尿水的噴濺力道似乎比藍玉成預想得還要強烈，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稍微移動腳步避免自己的衣褲被濺到。

　　李雨薇輕巧地從司令台往下跳，踩在她剛才製造出的液體上。

　　她看向藍玉成。

　　「你不知道你對我而言有多重要。」

　　「你不知道今天很有可能是我人生最後一次跳舞。」

　　「你不知道我打算用之後的一年外加大學四年陪在你身邊。」

　　「你不知道我根本不想要當什麼冰山學姊。」

　　「你以為我享受那些目光。」

　　「你以為我喜歡那些重口味的遊戲。」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藉此建立你那可笑的自信。」

　　「你以為讓我舒服就是對我好，你以為我感覺不到你的技術增進了心態變化了嗎？你為什麼要私自認為那是我要的，你到底知道我什麼，你真的有在意過『李雨薇』需要的東西嗎！」

　　她把肛塞拔出來，砸在他的身上。

　　她轉身離開，藍玉成向前要追，卻被一句話擋了下來──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肩膀上的齒痕代表著什麼。」

　　他動作僵住。

　　李雨薇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無可抑止地狂笑。

　　藍玉成，去你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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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我喜歡你，你以為我愛你。

但你不知道，其實這些字眼都遠遠不足以形容。

謝謝我今天沒注意到是甚麼動物的編輯大人。

謝謝取材協助的某校友，雖然我還是任性了一些寫自己想寫的東西。

老實說這章我本來想要很囂張地說「看完沒哭算我輸」，結果兩個人看完之後兩個情緒都毫無波動所以……我先投降輸一半。

用腦過度精力過於集中導致我又忘記今天要說什麼了，下一章時間未定，未定的意思是我可能又會像今天一樣突然超級無敵想寫之類的，總之就是四五六其中一天一定會生出來給你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