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嚴選

做古玩生意的態勢

做古玩生意的態勢

　　大約1993年時，有位朋友看上玉商一件碧玉爐，因為我和玉商較熟，他拜託我出面幫他買下。

　　我記得是在玉商參加珠寶玉器大展的場合，我到展場參觀和玉商洽談，用朋友心目中的價格買下碧玉爐，我也幫自己買了幾件古玉，一共花了十幾萬台幣。

　　在展場和玉商閒聊時，來了兩位客人，一下子買了三十幾萬古玉，還沒什麼還價。我立刻被比下去了，當下我就警惕自己，不要覺得有點小錢能買很了不起，更有錢更會買的人一堆。

　　我把碧玉爐轉交給朋友，朋友還很高興，可是一個月後，朋友突然跟我說，他老婆是信佛的，覺得收藏爐子這類曾經供佛使用過的器物不好，問我可不可以退？

　　我聽了很驚訝，這碧玉爐沒有使用痕跡，純粹是擺設用，怎可能真用來燃香供佛？更何況，我收了幾年古玉，買錯、被騙很多次，都是擦乾眼淚吞下，沒跟賣家退過。怎可能因為你拜託我幫你買的東西還拿去退？

　　朋友解釋說不用退錢，換貨也可以，他還一直以他老婆的信仰當藉口，好像他老婆對這件碧玉爐反彈很大的樣子。我大概了解他的意思，無非是拿到碧玉爐後有人看過說了負面意見，讓他覺得後悔想退。

　　碧玉爐不是我挑的，我是被動受託幫忙，也沒賺半毛錢傭金，竟然還要幫忙退換貨，讓我覺得很困擾。我和老婆商量後，決定都不跟雙方說，我們自己默默買下這個碧玉爐。

　　解決這個碧玉爐的事，沒想到朋友又打電話給我，問我是不是有跟別人提起他在一家古董店買玉的事？

　　我說有啊，就是上次我幫你買碧玉爐那次，剛好進來兩個客人，一次買了三十幾萬。大家都是同好，所以有坐下來聊天，剛好他們說那家古董店的古玉不錯。我就說到名店買古玉也是要小心，我朋友去買了幾件古玉拿給我看，都是仿品。

　　朋友拿三件高古玉給我看是幾個月前的事，朋友是和家族長輩去逛那間古董店，看到長輩在買，一時手癢跟著買，之後特地拿到我家讓我看，當時我就有說是仿品。並不是那間古董店都賣仿品，該店老闆也是有眼力的人，店內真品很多，精品也不少，只是高古件難免爭議較大，我朋友若是買明清件還沒事，剛好高古就買到仿件。

　　朋友聽了就說，原來如此，那兩個人其中之一就是那間店的股東，他回去就跟老闆講，老闆一想就知道是在說誰。難怪老闆打電話給我，說我如果覺得不喜歡可以拿去退，不要在外面說些有的沒的。

　　朋友言下之意有點在抱怨我。坦白講，那時年輕氣盛，是我多言肇禍，不該妄言。不過我也勸朋友，趁此機會拿去退。畢竟那三件仿古玉可是花了18萬！

　　之後我找了個機會問朋友，你有拿去古董店退嗎？他竟然說沒退，因為這會失面子！

　　因為這些事，我不願意再幫這位朋友買玉，這位朋友就自己跟賣我碧玉爐的玉商接洽，雙方往來一陣子，有次玉商打電話來向我抱怨，說你這朋友怎麼這麼糟糕？亂砍價還常要退換貨。

　　我聽了很驚訝，說其實之前那件碧玉爐就是我幫他買的，他有叫我幫他退，只是我沒退，變成我買下了。我把古董店要他拿去退，朋友卻不好意思退的事講給玉商聽。我覺得不解的是，為什麼叫他退的他不好意思退，不喜歡他退的卻吵著退？

　　玉商聽了很生氣的問，他是不是覺得我好欺負?

　　我這位朋友頗有來頭，家境富裕，只是畢竟我倆只是古玉同好而認識，私交不深。有些事遇到了才知道個性。

　　朋友在玉市逛很低調，不像有錢人的樣子，價格亂砍亂殺，反正玉商不是在地人，不了解他的來歷，朋友也不怕傳到他朋友圈。但是古董店認識他家族，那可是當地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他家族也是古董店的大客戶，朋友相比只是小咖而已，所以他不好意思去古董店退，怕會被人取笑。某某家的人也差這18萬？

　　我從這件事有了個領悟，做生意當然要和氣生財，但做生意千萬不能表現太卑微，甚至要做出氣勢，特別是古董生意，就是要做出專業！

　　當然這個「專業」可以有很多層面的解讀。我發現很多根本就是無知者無畏。把仿品當真品賣，還理直氣壯。不過就做生意的角度來講，做生意就是要有自信，不買是你的損失，好意思退？你到底懂不懂貨？懂不懂行情啊？蘇富比、佳士得拍品一定對嗎？往往仿品也能拍出高價！這就是「專業」啊！

　　我聽幾位朋友講過親身經歷，擺低姿態把珍藏便宜賣，反而會被落井下石。不是有句話說「趁你病，要你命」生意就是這麼殘酷。有趣的是，向我訴苦的乙，正好是十年前甲跟我訴苦的對象。

　　買家唯唯諾諾時，真品只會被賣家當仿品砍。當然，若真是急需用錢，也只能跳樓大拍賣了。

(圖片是台北故宮舊藏的清代碧玉爐，不是故事內容的碧玉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