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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越來越淡的春節

我對春節的印象，畫面是綁架視覺滿版的紅色春聯、紅包、喜氣洋洋的紅衣裳、紅色的鞭炮，聲音會是占滿聽覺震耳的鞭炮聲、咚咚嚨咚鏘、恭喜恭喜恭喜你、每條大街小巷，或許是因為街上總是那種感官想要縮瑟起來的冷冷冰冰，讓我們躲在厚衣服裡面的那種溫度，才需要用這些強烈的刺激，提醒我們春節到了，不然我們會深陷在不知哪兒而渾然不覺。

但是春節似乎不再是這樣了。

我總說春節越來愈淡了，不知道那與年紀越長造成的時間越薄是否有關，我對春節印象的那種強烈飽滿，甚至可以說是感官暴力的那些意象，已經一年比一年離我更遠了，春節也就一年比一年更淡，淡到我快感覺不到春節的特別了，那好像就變成了只是一般的連續假期了，政府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把後面周休二日的假移了一天變成連假的那種連續假期，滿好的滿讓人期待的，但就只是連續假期的期待罷了，不是以前的那個讓人雀躍的春節了。

以前春節我會好期待外婆的年糕，外婆住在頭份是客家人，她會自己做年糕，那應該是客家口味的年糕吧，我想，淡淡的甜有點像馬蹄條那樣的甜，媽媽會再裹上一層粉然後去炸，炸出來會有種特殊的香味，總是讓我止不住口水的想吃，我還記得我燙到舌頭好幾次，為了吃剛炸起來的炸年糕，那是我春節最期待的味道，哪也吃不到的。

外婆不在了，春節吃不到她親手做的年糕了，我的春節從此少了期待的味道。

我在一家保健食品的公司做了好些年，那些年我最不期待的時節就是春節了。因為大家會拿保健食品送禮，春節成為每年最大檔的銷售旺季，而公司為了要推升業績，每到這個時候，行銷部的同仁都要到賣場去當銷售員，只是叫賣不打緊，賣場的潛規則會要你去倉庫搬貨出來補貨，我每年都搬的腰酸背痛，再加上叫賣一整天腿也酸得不得了，好累。

在賣場的那幾天，會一直聽著咚咚隆咚鏘的春節音樂，幾首歌不斷的重複不斷的重複，台灣這幾年的景氣越來越差，賣場越來越晚才發市，所以站整天的時候，會有個大半天賣場沒有什麼人，我站在貨架前面，聽著不斷重複的強做歡快熱鬧的音樂，常常會開始思考起人生的意義。

今年轉換了跑道，不用再去賣場了，但前天有個時間點，我又思考起了人生的意義。前天室友突然說她想要吃烏魚子，那是她每年春節必定有的行程，今年還是約我到迪化街去張羅，迪化街上滿坑滿谷的人，兩邊的商家賣著各式各樣的年貨，花生糖、麻荖、夏威夷豆、糖果，也有各式各樣應景的東西，春聯、紅包，熱鬧的年貨大街，卻讓我好想逃離這裡，到個安靜的地方去。於是我催促著室友，趕緊買完烏魚子，便夾著尾巴坐uber回家了。

回到家裡，看了影音串流平台上的電影，選了〈82年生的金智英〉來看，剛好開場的場景也發生在春節，結婚生子的金智英，作為媳婦回到的夫家，照顧孩子的壓力，再加上婆婆的要求，看著夫家的大家在客廳有說有笑，自己在廚房裡忙東忙西的，金智英突然暴走了，像被上身一樣的，變成金媽媽的口吻在為金智英說話，夫家的大家嚇傻了。後面的劇情都在探討金智英怎麼會變成這樣，有點陰沉，有點灰暗，但是生了小孩之後的生活，實在像極了我現在的生活，電影好看，但看著心情實在不會太好。

春節還是應該看看歡樂的春節綜藝節目，不用大腦，開心的笑笑就好的那種，想到以前會窩在沙發上看張菲、胡瓜、吳宗憲、小燕姐的節目的，但現在也看不到了，因為電視看得很少，今年特地去把有線電視給停了，平常就只看Netflix了，今天看著陰暗的〈82年生的金智英〉，突然有點想念春節的綜藝節目。

有時我會想，到底是春節年味變的淡了，還是我自己把春節變的淡了，又或者是我自己變的淡了，春節是不是就是這樣，人生是不是就是這樣？

室友在門口貼上了「有餘」，準備的紅包袋上寫著「平安」，想一想，我們真正要的東西好像也不多，能夠有餘、平安也就夠了。淡淡的春節，我其實覺得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