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出櫃,她說她連想都沒有想,在學校就寫了一封出櫃信給媽媽。
「那是2005年的事,我超沒種的,那時候我根本連女朋友都還沒有交過,我不知道我是在百分百確定什麼的,總之我在學校的時候寫了一封很長很長的信,寫完我覺得我的手好痠痛,然後我回家之後,把信拿給我媽,還跟她說要等我去洗澡,有聽到水聲了才可以打開來看,然後我就去洗澡了,我很緊張啊,我洗了快一個世紀這麼久吧。」
她說她媽媽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希望她可以確定這是她要走的路。
「嗯,我確定。」
「我媽告訴我,她可以接受我的性向,只要我可以開心,可以照顧好自己,我喜歡男生還是女生,不重要。我能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然後,在那之後的隔幾天,她才告訴她媽媽說,那一年,幼稚園發生的事。
「我媽很難過,因為她完全不知道這件事,她很心疼我,也叫我應該要原諒那個男生,我不知道要怎麼原諒,或許他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麼,我怎麼原諒? 而且我也不覺得我原諒他了,我就能和男生在一起,我做不到啊。」
「我覺得我很幸運,姑且不管是因為我是扮演婆的角色所以我爸媽才可以接受,還是怎樣,我覺得我很幸運,至少她們都願意接受這樣的我,愛女生的我。」
她說。
接著,我問她,什麼時候才跟身邊的朋友說自己的性向。
「嗯,應該就是高二、高三的事吧。我沒有想過朋友有沒有辦法接受,我比較怕的是會被異性戀的女生誤會,嗯,妳知道的嘛,我不是踢啊,我就一般女生的樣子,但是我跟男生們的感情都很好,但正常的女生不會知道啊,在她們眼裡,我就是個異性戀的女生。」
她又說了一次她很幸運,因為她身邊的朋友都可以接受她的性向。
於是我又問她,那男生呢?
「說到這就有氣啊! 我通常都會在一開始就先擺明了我的性向,但有些男生還是會想試,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有一個當我拒絕他並跟他?我是同性戀的時候,他竟然說我很賤,說我要拒絕他可以,但是不應該用這麼好笑、這麼爛的理由來唐塞他。」
她說她氣不過那些殺豬主義的男生,她一點也不覺得有陰莖有什麼了不起。她一點也不覺得兩個人在一起就是為了做愛,為了性。
「我當下只覺得他應該當自己是種豬了吧?」
她說,兩個人在一起應該是因為心靈契合,對於未來有共識,不管男生女生。
「經過那麼多次失敗的戀愛之後,我有想過啊,我真的有認真的想過,或許哪天我真的會跟男生在一起也不一定。我很失望,我心目中的戀愛應該是兩個人,乾乾淨淨的,沒有秘密的很認真的對待彼此。可是我發現,好像不管是異性戀或者是同性戀,這種純白的戀愛關係是不存在的。」
「在我每一次分手之後,我都會有好一陣子的陷入恐同的情緒當中,我得承認,我不止一次思考如果我和男生在一起,是否就不會遇到如此鄉土劇情,又或者是更慘,但比起恐同,我又更恐男,於是我還是待在原地,等待下一次,下一個讓我心動的女孩。」
「或許,我會就這樣孤老而終吧」
對我來說,她有一種特別的吸引力,和她聊天很舒服,每次都可以從她身上吸取到新的想法。
我也看的出來,僅管她可以如此的侃侃而談那些事情,但她應該還是很難過的吧,我沒有問過她,因為我知道,就算問了也是白搭。我知道她想說的時候就會說了,或許是幾天後,或許是要好幾年後,她會用著滿滿的笑容來撕開那些傷口,用著講笑話的方式敘述那時候發生的事,可是,我們都知道,那些傷口只是被遮住而已,我知道她眼裡的隱隱作痛,還有那微微上揚,做作的笑容,都是最好的證明。
「幹我如果沒有笑,又要被說臭臉啊。」
「有一本書上就寫著:妳必須笑,才不會哭出來。」
她是一隻刺蝟,溫馴但無法被豢養的刺蝟。
她是一隻貓,令人想保護卻發現她極為獨立幾乎不需要別人插手的一隻貓,她孤僻,冷淡,但其實內心卻彭派,她希望有一個可以遇到一個讓她奮不顧身的人,那麼她會溫馴的被豢養著,窩在對方的懷裡,然後,結束生命。
不過當然也有不被認同的時候,她說。
「那是大學的時候,我正瘋狂的沈迷再同志運動中,那天我帶了彩虹旗去學校,準備參加下午的同志大遊行,然後,就在那之後,有人就說希望我不要如此公開招搖自己的性向,她說,沒有人攻擊妳,也不代表她們接受。」
「在更後來是有人要我懂得保護我自己,根據她的說法是說,因為我們這世代無法接受的還是很多,這對我們來說算是一個致命的缺點,妳知道的,到現在還是有人會認為同性戀是生病的,而妳,不要因為為了這一點點自由而影響了妳可能可以有的大好前程。」
「她是這麼說的,我後來開始看新聞看一些相關的同志文章,才知道有些老闆確實是會因為性向問題,而改變該員工的升遷,當然我覺得很不公平也很可悲,可是我們也沒有太多的能力可以去捍衛自己的權利,我們必須要像陶淵明一樣的為五斗米折腰,等我大學畢業之後,我也真的開始隱藏了自己的性向,雖然感覺很對不起自己的另一半,不過我想,或許她們也沒有很希望待在櫃子外吧,這當然只是我自己的猜測,畢竟我有伴的時間不多,所以好像也沒有太造成我的困擾。」
「當然也會遇到好心的同事會關心我的感情世界,我總是說那不適合我啦,我覺得沒必要,我想要當剩女之類的。」
她27歲的時候跟我說她突然有點怨恨她的爸媽為什麼可以這樣理所當然地接受她的性向。
「嘿我是說真的,我真的到了這把年紀的時候會覺得為什麼我的爸媽不乾脆像其他家長那樣,沒有辦法接受我的性向然後甚至可以的話還把我趕出家門,或許我會好受一點,因為我覺得這個社會的輿論還是有,但是我爸媽卻要跟我一起面對,有的時候面對他們我反而會覺得很心虛,甚至希望自己可以喜歡男生的話就好了。至少在親戚或是朋友面前,提及我及我的伴侶時不會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比較。」
「我想很多人看到我這一段一定會覺得我很白目,身在福中不知福,但是妳們一定沒有辦法理解跟體會當那些被指指點點的可能性必須要讓家人跟著一起承受的感覺,還不如自己面對,也或許我可以更快成為獨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