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戰史對比今日的謬誤與重點

這篇主要是因為今年還沒過半，又看到一堆神奇的戰史文，讓人看了很點點點，完全不知道該講什麼。所以稍微寫一點心得跟概念，方便比較入門的讀者了解問題出在哪。

首先，解讀古代戰史最大的關鍵，不是說文解字，是「真的這樣嗎」？

我們在閱讀中國古戰史的時候，尤其是春秋戰國年代，最容易出現這種數字的困境。很多問題放到今天，你光聽就知道不合理，但卻會覺得以前的紀錄不奇怪，很妙不是嗎？舉個例子，戰國時代紀錄春秋的戰爭，由於是目前極少數可信的資料，所以多半的人會拿來當作經典解釋，可是可是…春秋戰國可能差了幾百年，今天筆者寫下一個三百年前的事件，難道沒人覺得這種紀錄法詭異嗎？

簡單說，正確解讀的方式，應該是先從科學面著手，確定當代的科技水準再說。好比戰國時代，大多數人的主食都還不是小麥，更別提是現代高單位產量的品種，讀者您會覺得當年的糧食產量足以供應數以百萬計的人口嗎？而且，不同作物的耕作面積跟範圍都不同，使用木頭跟青銅器，到了使用鐵器犁田，能夠處理的土地也不一樣。光是這些不確定，我們怎麼可以單憑書上說的百萬大軍，就認為真的是百萬之數？

人口可以數百萬，不代表軍隊數量能夠估計個幾十萬，這絕對不準確。地圖拉開範圍數百公里，古代步兵用走的是要走幾天？軍糧的補給數量就如孫子說的，根本是以十倍二十倍的速度消耗，你反推其當代糧食產量，就會知道這種戰國時代數十萬傷亡的戰爭，折扣不打多一點都對不起自己良心。

這還沒考慮你招集了數十處地區的士兵，集合在一起產生的傳染病，衛生保健這些現代都難以克服的問題，戰國時代難道有啥黑科技能夠解決？對比近代有資料的狀況，傳染病大流行可以在數周之類蔓延，數萬大軍瞬間消失一半戰力都不奇怪，沒死透就很謝天謝地了，兩千年前可以無視這些問題？若到此，讀者還是堅持文字紀錄不可能有誤，真的會有坑殺數十萬大軍對砍的場面，那筆者也無話可說。

講這麼多只是要表明，古代的戰爭很可能跟我們看習慣的戰史敘述完全相反，所謂的數萬大軍可能是連附近的死老百姓一起算進去，然後記錄的人數學概念不好，又愛誇大其辭。無論如何，都該審慎的去思考跟比對，而非拿著書本數字啃，然後去研究當代戰略怎樣。

因為，戰略要解決現實問題，不是幻想幾萬大軍可以隨意驅使的快感，古代兵法家孫吳兩人會寫下那些著作，絕對是根據實際狀況去撰寫。如果當代科技無法推動萬人以上的軍隊會戰，那麼解讀偉大古人的兵法，就要全盤性的修正，很有可能他們所謂的戰略觀點，以現代角度來說，只是地區性的戰術選擇。

當然，政治跟國際關係上，不能說沒有可讀性，在兩千年前還有分國人跟野人的年代，所謂的國家跟現代不同，多半只是由有城牆的城市形成的點，以及城市之間點對點的交通線，加上附近範圍不會很大的農地。出了這個範圍之外，諸侯的力量到底有多少，是很值得我們去研究探討的，就算國家全體有百萬人口，你政府的行政能力不足，是不可能動員到鄉下的人員。

更不要說，古代的階級意識濃厚，到底紀錄的是貴族士兵，還是把那些鄉野村夫都算進去，算進去的有沒認真訓練，這些等等都需要再確定。若不能確定，那麼談論這些古代戰史，再拿來對比今天想要解釋什麼，筆者覺得都是多言。

我們需要抓到的，是那些古戰略家的思考模式，如果當年戰爭規模只有幾百幾千人，那也無妨，要指揮一群數千人的軍隊進行戰術運作，難度比許多鍵盤高手高得多，光是你要集合跟排隊就很花時間了，要做嚴格的訓練，專業士兵又很花錢，有沒那個經濟基礎也是要再想想。

真正有價值的東西往往不在文字表面，把孫子九地背的鬼瓜爛熟又如何，你真的跑去阿富汗加入美軍，確定可以應用在其中嗎？

如何抓到這些文字背後的重點？筆者作為興趣研究了些時日，真的覺得相關知識博大精深，當你想要知道某個問題的重要性，需要了解的背景知識超級多。而了解了某一個方面，修正了一些觀念後，又會跑出更多需要修正的細節，要去請教更多方面的專家。

所以，讀者才會在一些軍事戰史版，看到某些專家拿著文字敘述拼命解讀，畢竟背書最簡單，順著文字思考多方便啊。

若有這麼簡單就好，如果讀者有興趣，可以去研究一下這方面的問題，一場戰爭打下來不是只看人多人少，雙方的基礎科技能力、軍事科技發展、行政組織效率、經濟規模大小、農業技術高低，包括人的行為文化、派系組織等等，全部都要考慮進去。然後你會發現，｢幹要是全都懂我就是神了｣。

這種人現代叫做政治家，要評估各種損益得失，然後一定會有失誤的地方。那種拿著某個例子，說「自己精通古今戰略，現在這些政客都是智障，我最強」的那一種人，讀者可以不要理他。

別看筆者這樣講得很氣定神閒，那是因為我們站著說話不腰疼，又不用擔責任，評論政治行為當然很輕鬆寫意，不懂的地方還可以悠哉的問其他前輩與專家。要是今天筆者從政，有各方壓力進來，在利益跟壓力的各種驅使與逼使下，在短時間內做出決定，還能客觀又正確，這才叫做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