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出兮穹蒼,照丹青兮殘牆,美人舞兮縹緲,王孫望兮夢遙。心慕美兮神馳,始祭月兮窅迷,待入夢兮茫茫,渺渺終兮迷離。松芽嫩兮常青,桑眼赤兮即落,心羨美兮長念,待月照兮無時。思切切兮冥夢,心盼美兮不可得。
……將軍獵於青林,辰時出,眾副將隨之,盡興。將軍追一鹿至堀,將軍言:「此鹿吾追!」言罷而獨入堀中,時有一將守於堀外,俄而將軍出,手中獵具盡失,披風包裹一物,挾之,漠然不語……
小酒蓋上了手中的案簿,追查燕儀王至此,總算有所回報。臨走前小酒不忘點醒醉倒於地的起居官,方才一杯醉的美酒,算是敬謝這起居官鉅細靡遺簿錄燕儀王人事的薄禮。
夢雲潭在燕儀王府中四處閒逛,這宅第氣派絲毫不遜於下郡王府,花苑中燕儀王正與幾位姬妾遊園賞花,有樂人優伶奏樂高歌,眾姬妾養的貓兒狗兒相互追逐,僕婢也跟在貓狗後面追逐,熱鬧非凡。
夢雲潭對這些人的窮極無聊感到困惑。王府之外乞兒何其多,貧甚病甚,卻為何偏偏有人富貴奢侈無度無邊?
一隻貓兒靈敏,跳到了夢雲潭腳邊轉悠,還伸出舌頭舔了夢雲潭的裙襬,但只舔了一口,貓兒便抽動兩下昏死了過去。
一時眾姬妾驚叫不已,一窩蜂的人全往夢雲潭站的地方湧來,夢雲潭也管不了那貓兒了,一溜煙便消失無蹤。
那貓兒一息尚存,被經過的小酒看見,過去摸兩下,貓兒又順過氣跳了起來,在小酒腳邊磨蹭一會兒才跑開。
那一大群姬妾先哭後笑,小酒便多留了半晌,懶懶的像看齣戲一般,開心了好一陣子。
小酒看去,燕儀王雖有反逆的理由,卻不像個會行造反之事的人;從起居官的案簿上推論,燕儀王頗精通享樂,卸下軍職後,極樂意作個無事王爺,他日日鑽研諸多風雅情趣,不厭不膩,且至今未變。而燕儀王也是朝廷中熱衷術道者之冠,府中常有說術談道的下屬、術士走動,燕儀王本身亦長年習術煉丹,殷勤之心,連皇帝常召見的術士都驚嘆。
這般卸下官職便安心於榮華富貴之中的人,很難推測他參與政變的動機,小酒唯一能下手的地方便是先帝在位,燕儀王年少時仍擔任鎮北將軍年間,與部下到青林狩獵的那件事。不知到當年燕儀王進入樹林山洞中,發現了什麼?經歷了什麼?又從那洞中帶了什麼東西出來;起居官並無記載,可見那東西燕儀王從未在人前展示過,因此極可能除燕儀王本人之外,再無第二人知曉。
小酒回到酒窖中時,一眼就發現夢雲潭相當不可思議地將自己的頭伸進一個大酒潭當中,小酒以為夢雲潭出了什麼事,趕緊飛奔過去一把將夢雲潭拉起來。
不意外的,看到夢雲潭一臉即將灰飛煙滅的鬱結表情。
小酒好不容易把夢雲潭搬到一塊乾爽的地方讓她休息。
「我好想殺了那些術士……」夢雲潭奄奄一息地說:「有請什麼仙、什麼仙的……還燒符…吵死臭死了……」
「夢夢妳撐住,我馬上救妳!」小酒看夢雲潭這次太嚴重,安置好夢雲潭就趕緊出去處理。
燕儀王府中,按著不同時辰,不僅有守衛巡邏或站崗,還有誦經作法的術士也穿梭在王府中,小酒聽他們果真唸的都是招什麼仙、招什麼靈的咒語,心中更覺蹊翹,但正事還需得辦,於是匆匆的過去給每個術士打一下、踢一腳,讓他們立刻見效。
被小酒踢打過的人當然承受不住,立時倒地不起,身上不是腫脹便是潰爛,很快的就被守衛抬去治療。
一時間王府中的術士全因不明原因致病,群醫束手無策,燕儀王妃擔憂傳染,因此暫時將術士全數遣出王府,安置在一處遠離王府的道觀中。
此事雖惹得燕儀王不快,但卻也莫可奈何。
夢雲潭終於又活過來了,現在陪著小酒坐在屋頂上看月亮。
「如果我推測得沒錯,燕儀王年輕時在山洞中,一定是看見妖了!」小酒綜合王府中的條件與明翎的提示,作出了她的結論。
「山裡面什麼妖精都有,撞見一兩個也不算稀奇。」夢雲潭覺得太籠統。
「可是這人恐怕被什麼妖迷了心竅吧!到現在還鍥而不捨招仙呢!起居官的那本案簿上不是寫著燕儀王帶了什麼東西出來嗎?還用他的披風包裹著帶出來的……只是案簿上沒寫那件物品多大多小、是哪一類物品,現在要找也無從找起。」
小酒正獨自尋思,忽然窖口傳來一陣細細碎碎的響動。
「是貓。」夢雲潭過去把窖口開一個縫,讓貓兒鑽進來。
這貓一進來,就喊了一聲:「媧皇娘娘、酒仙娘娘!」夢雲潭仔細看才知道是早上舔過她的那隻花貓。
想必是舔了夢雲潭衣上的靈氣,這貓的妖性也萌動了。
「妳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夢雲潭再也不想解釋她到底是不是媧皇娘娘了。
「我聞著味道追過來的。」花貓回答。
「來幹什麼?」
「王爺發脾氣,我怕,我和其他貓都逃了。」
小酒雙眼一亮:「發脾氣?為什麼發脾氣?對誰發脾氣?」
「王爺正和王妃吵架,」貓兒舔舔自己的前爪:「王妃本就討厭那些術士,因此王爺懷疑這回術士發病,是王妃下的手,王爺氣極了,還摔東西呢!」
小酒臉頰抽了一下:「貓兒,妳來王府多久了?跟王爺、王妃親近嗎?」
「兩三年時間了。」貓兒又舔舔爪子:「王府的貓兒狗都是妃子們養的,王妃怕無聊,自己就養了七八隻,王爺另外養鶴、養鹿、養錦鯉,茶杯陶壺也都養,整個王府裡蓄養成風,我們跟王爺和每個妃子都親近。」
「看來這燕儀王是極用心在召仙的,不曉得召什麼仙呢!」小酒幾乎確定了自己的推論,但仍感到無以下手。
「是說,不知媧皇娘娘、酒仙娘娘來王府,是為了什麼?」貓兒伏在地上,一會兒看看夢雲潭和小酒,一會兒又舔舔自己的毛。
小酒被這一提醒,靈機牽動:「貓兒,小貓貓兒,」小酒笑了起來:「妳在王府走動這兩三年,有沒有看過王爺把什麼東西偷偷藏著,自己偷偷拿出來看,又偷偷藏回去,從來不給別人看的呢?」
花貓伸個懶腰:「王爺私藏的寶貝可多著,不過若說從來不給人看,還真有那麼一件!」
小酒精神一振:「是哪一件?」
花貓睜大了圓眼看著小酒:「看起來像塊普通石板,沒見它有什麼特別之處,王爺都在晚上把那石板拿出來。」
「是不是都在有月亮的晚上拿出來?」小酒又問。
花貓想想:「沒錯,我每次看見,都是有月亮的晚上,特別是滿月。」
小酒也努力回想起居官的案簿上,燕儀王出獵的那一天是不是當月十五,但那本案簿仍在草整階段,起居官尚未重新謄錄,日期標註並不清楚,小酒無從得知。
「酒仙娘娘,我知道王爺把那塊石板藏在哪裡!」花貓想起了這件事。
「好!找到了就賞妳魚吃!」小酒開心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