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廟眾生相 ｜緬甸蒲甘

　　蒲甘的廟塔群都非常具有歷史感，這些看盡風華的建築橫跨了好幾世紀，風格也都隨著當時掌政者對佛教的美感而有所不同，其中部分有著重要壁畫或是特別建築風格的佛塔會有當地的家庭居住在裡頭，或是每天來看守。

這位長者是在2015年被調來看守古寺編號477-479的”Phaya dhon zu temple”，第一次相遇時，和藹的他正在跟兩個歐美背包客導覽古廟，大家隨著他的指引，細細地觀賞這座擁有驚人壁畫的廟宇內部。古廟昏暗且不能使用閃光燈，但他不時地出現，點了微弱的光線幫助我拍攝下細微的角落，這座寺廟罕見的保留著工匠繪圖時各個階段的原圖，包括草稿、粗描、工筆、上色跟精妙的完成圖。在午後的蒲甘古廟，彷彿被大哥拉回800年前，沉浸在每一個畫作細節中。

　　再次去找老者時，他依然和藹的端坐在古廟門口，拿給他幾顆大蘋果，他露出靦腆老實的笑容並說著他兒女會帶飯菜來，這種世代看護的習俗不知道還可以傳承多久，已經講解壁畫無數次的他聽他訴說時還是可以感受到他對壁畫還有一磚一瓦的情感。

　　蒲甘老城區域並沒有工業區或是廠房，所以當地幾乎依靠觀光客維生。來自貧窮區域的小孩都自然地早熟，被迫向遊客們兜售特有的沙畫、賣藝、當導遊、或是指引你最好的日落風景，來賺取一些生活所需的費用。跟一個在機場有正職工作的青年聊天時，他說這兩年因為政黨的輪替，薪資調漲，但大環境還是非常貧窮，每一個幼齡孩子都得外出工作貼補家用，大家賣著幾乎完全相同的商品，用著沒有感情的話語，推銷手裡幾乎賣不出去的商品。看著孩子們那不在乎一切的臉龐，青年一臉無奈的跟我說緬甸的人民就像在魚缸裡的金魚。

　　在老城區最受歡迎的日落地點，有一條完全不搭調、明顯是為了龐大觀光客而建立的水泥日落大道，每天黃昏時分一到，來自不同國家的觀光客跟當地小販們都會蜂擁而至，一邊是為了那迷濛魔幻的日落，但一邊則是為了填飽他們的肚子。

　看似老成的"owu owu”身旁跟著一大票比他年幼的的孩子，兜售著他們手繪的明信片。超齡早熟的他們常常喊出天價的價格再慢慢降價，從以前的五張1美金漲價到現在的10美金，經驗老到的他們最常得手的目標是來自歐美的中年婦女，大概20米外就可以鎖定獵物，黏著這些心腸比較軟的客人。

　　owu owu熟練的跟我介紹著他所收集到的各國錢幣，他的心願就是可以長大後到這些只聽說過但未知的國家旅行，滿臉喜悅的他口沫橫飛地說著收集的過程，希望我也可以給他一點外國的錢幣，而且他要用等值得緬甸幣跟我兌換，那時我身上並沒有攜帶外幣，所以答應明天再拿給他，但隔天owu owu沒有出現在堤防上，而過多的群聚遊客也讓我在日後轉換了觀看日落的地點。在某一日的下午，經過日落大道時碰巧見到了他，並給了他祕魯跟瓜地馬拉的硬幣跟紙鈔，他大聲地跟一群小孩分享新到手的錢幣代表國家，臉上盡是滿意的表情，我想今晚他應該會有個美夢。

　　臉上塗著緬甸美白印記”壇卡”的幼齡小弟還不太會說話，咿咿呀呀的顢頇學步，他自己按下快門自拍了自己。身著粉紅色衣服是年輕的媽媽，正在兜售明信片，體型嬌小的她應該只有20歲左右，她的丈夫也相當年輕，但已經因為疾病而過世，現在只靠自己販賣明信片的微薄價差扶養小孩。充滿好奇、天真的孩子尚未了解貧窮所帶來的痛苦，在純樸地方的笑臉與喜悅只需要一點外力就有迴響，就像平靜的潭水上掉下的枯葉所引起的漣漪，但在波濤洶湧的現代洪流裡，枯葉殘枝早已起不了作用。

　　一套八張格式的明信片敘述著壯闊的佛塔和緬甸之美，卻把緬甸人民的憂傷與窮困掩埋在照片笑容的背後。聖地蒲甘的旺季只有四個月，另外八個月可以洗滌被外來者們攪亂的頻率與觀光的氣息，但對於依靠觀光維生的居民們來說，要在四個月內賺夠存活一年的所需費用是非常困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