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狼導師》第四章 樹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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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下午，我在尋找可以製作箭桿的小樹。

經過一下午的地毯式搜尋，我終於找到一棵適合製作箭桿的理想小樹。我照著過去所受的教導，感謝這棵小樹獻出它的生命與啟示，也感謝造物者讓我得到這份禮物。我知道天地萬物都有生存下去的權利，也都有自己的靈性，我從以前就曉得靈性沒有高低之分，一切平等，螞蟻的靈性不比熊來得卑微，貓頭鷹的靈性也不比一片葉子高尚，在我心裡沒有靈性上的傲慢，因為我知道一切都透過了「在萬物間流動的靈性」互相連結，而這種連結讓生命力有了集體意識，也讓一切歸於平等，所以砍掉一棵小樹苗，就跟奪走自己親人的性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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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祖父究竟我犯了什麼錯，因為我很肯定自己採集小樹時有依據靈與自然世界的法則在做。

祖父再度露出微笑說：「那還不夠。」

「我說過，我們是大地的守護者，只在砍樹後感謝它是不夠的，你要做得更多。

很久以前，我跟你說過兩人出外採集小樹製弓的故事，你只聽懂故事的一部分而已，還沒完全成為一個看護者，你的生命對於此地的意義並沒有充分展現，因為該做的事你只做了一部分而已。」

P.110：

祖父告訴我求生存有兩種型態，一種是白人的型態，一種是北美原住民的型態，白人的型態會傷害大地，北美原住民的型態會幫助大地，他還告訴我兩個人出外採集弓材的故事，來說明這兩種型態的差異。

白人需要製弓的材料時，他會直接走進野地，把長得最好、最挺拔的一棵小樹取走，他不在乎這樣會為大地帶來什麼傷害，也不在乎他給未來留了什麼。對白人來說，大自然是供人使用與揮霍的，土地、水、動物、植物都不算什麼，他們只求滿足自己的需要，不曾顧及後代子孫或自然整體。求生對白人來說，是人與大自然之間的一種較勁，他覺得自己高於萬物，是大地的主宰，像這樣的生存型態，就會破壞大地而且持續惡化下去，遺憾的是，這個惡習現在已經成為社會的普遍現象，所有人都在犧牲孫子來養活兒子。

P.111：

然而，一個北美原住民出外採集弓材時，他所懷的意念與白人截然不同。首先，這個北美原住民對弓材必須有極度的需求，而且出發前要先禁食和祈禱一段時間，畢竟這不只是砍下一棵樹，而是要奪走同胞手足的性命；接下來，他會深入野地開始搜尋，但目標並不是單獨生長得又高又直的小樹，而是一群互相競爭的樹叢，他知道樹木在歷經多年土壤和陽光的爭奪後，有的會死，有的會傷，如果把這些樹留著，森林就很難長得健康強壯。

找到這樣的樹叢後，他會仔細察看，找出最理想的小樹，但它不會是最高、最直的那棵，相反的，它會是瀕臨死亡或者將來可能被其他樹擠掉的那棵。他會問自己除掉這棵樹對大地有沒有好處，如果有，那麼他會再問自己，他要留給子孫什麼樣的遺產？這會成為一座健康強壯的森林嗎？唯有當這些問題得到正面的答案，他才會砍下這棵樹，而且一定要向它表示感恩並給予祈禱。他所抱持的是看護者的態度，幫助大自然長得更好、更強壯、更有效率，他能在短時間內把大自然需要花好幾年才能完成的工作做好，他的目標是照顧與滋養萬物，不是摧殘萬物。

「你只取走那棵小樹是不夠的，你的視野太狹窄了，你必須放眼更遠的地方，看看整個地區還有哪些事要做，而能讓森林可以長得更健康。你做得不夠，因為你只照顧到部分，沒有照顧到全體，你沒有完成一個看護者的任務，而且，只在採集求生材料時當看護者是不夠的，你必須時時刻刻當個看護者，不論你是否在採集。」

「那不就把自己當成了神嗎？」

「從方面看是這樣沒錯，但我們只是照著造物者的指示在做，畢竟我們之所以在這裡是為了看護大地，不是破壞它。為了生存，我們必須向大自然取用資源，這是事實，但我們取用資源的方法，以及此舉在眼前的和未來的結果，使我們成為看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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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電草原狼開始向祖父解釋人存在於地球的目的，他說：「人是造物者和天地萬物的工具，人可以完成大自然需要花數年時間才辦得到的事，人屬於大地，而大地也屬於人，因此不是只拿大地的東西而沒有任何回報，就像你所看到的，這座森林、這片大地曾經為我付出，所以我也回過頭來幫助它活得更好。人對天地萬物的生存也很重要，因為大自然可以靠著人類的幫助而長得更健康強壯，風雨難道沒有幫助修剪樹木嗎？動物難道不獵食植物和其他動物嗎？植物一族難道不用靠陽光、土壤和水活下去嗎？我們必須靠著彼此才能生存，但這人與自然之間必須保持平衡與和諧，這座森林就是達到了這個平衡，它是人類生存目的的極致表現。」

P.120：

「問題是白人並不瞭解這種平衡與和諧，他們只取不給，他們並不是看護者而是摧毀大地的疫病。白人不瞭解自己的生存目的，因此迷失而需不斷地尋找自己。大地對這些人來說一點都不重要，他們不在乎後代子孫，也不在乎自己的貪婪會帶給大地什麼災難，他們只在乎自己當下的生存利益，他們不斷地跟大自然作對，也未能實踐自己的責任。」

「我們必須瞭解，任何生活在大地上的生物都需要吃，我們必須取用大地的東西才能生存，但如何取用將會決定我們成為大地的看護者還是疫病。首先我們必須懷著感恩的心來取得資源，因為我們是犧牲其他生命來養活自己，然後我們必須以能使大地受益而非受損的神聖方法來結束這個生命。我們必須把眼光放遠，為子子孫孫留下豐富的遺產，也必須讓萬物活得比過去更好，這樣才算實現我們身為大地看護者的生存目的。」

「但一個看護者所要做的，並不是只用正確的手段拿取正確的東西而已，我們還必須守護這片大地，甚至在必要時抵死保衛它，而且我們必須時時刻刻過著看護者的生活，因為大自然隨時都需要我們，而不是只在我們向它索求的時候才需要協助。我們必須到處遊走，一路上隨時進行修剪和栽種的工作來幫助大自然，人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所以我們必須教導他們，告訴他們神聖之道使他們能長得健壯，這是我們為子孫保留珍貴禮物的最好方法，遺憾的是，很多人聽不進這些話，因為他們不曉得還有其他方法，而這種對立就會變成相當漫長而艱苦。」

P.121：

「我們跟白人不同，我們只在絕對需要時才會取用東西，因為我們本來就是一群簡單的人，並不追求有餘和便利，因為那是摧毀大地的貪婪根源；白人之所以追求有餘和便利，是因為他們以為這樣可以讓生活變得更簡單、更便利。但事實並非如此，當白人想要讓生活變得愈簡單，世界就變得愈複雜，他們錯誤地在物質世界裡尋求滿足，結果只能找到痛苦，在一個物質過剩與充滿破壞力的世界，人是找不到滿足的，在簡約的生活中我們的生存才有其正當性，藉此幫助大自然變得更強健，現在如此，未來也是如此。」

P.122：

「長久以來你一直把大自然和靈的世界當作兩回事，你先學會聽見靈的聲音，卻聽不見那些來自大自然的相同聲音，在把生命交給石頭之後，你才開始認識到這點。現在你必須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大自然跟靈的世界是沒有區別的，它們是一體的，大自然是通往靈界的一道門，靈的世界也是通往大自然的一道門，神聖整體只有一個，而我們都是其中的一部分。」

「最後還有一件事你必須知道，當我們拿走大自然某樣東西時，它的靈魂並沒有死，而是成為我們身體與靈魂的一部分，如果我們透過正確方法取得它，就不會有死亡這回事，只有當我們貪婪地對大地造成破壞時，才會導致無意義的死亡。你是自然法則的一部分，你屬於大地，就像你是這棵老樹的一部分，這棵老樹也是你的一部分，大自然可以沒有我們而存在，但它可能會生存得更費力。記住，我們的存在是為了一個超越自我的崇高目的，我們是大地的看護者。」

P.123：

祖父走回營地的路上，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他終於找到正當的生存理由，不再有任何愧疚，他知道這已經不是失衡的關係，而是與大自然互利的夥伴關係，他發現一種更廣闊的溝通展開了，也體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覺知，好像天地萬物都像在迎接救星般地歡迎他回家，他不再是疫病，祖父開始明白長老們常在講的「整體」是什麼意思。

我終於知道祖父為什麼說我做得不夠，因為只做一個兼職看護者是不夠的，我必須永遠把看護者的信念擺在第一位，並且付諸行動，只在取用資源時顧念大地是不夠的，我們必須時時刻刻幫助它。當然，這不是要我們把大自然變成一座精雕細琢的現代公園，我們當然要使它保持原始，但我們可以幫助它變得更美好、更健康、更強壯，我們必須實現自己活在這個大地上的目的，而我們給的幫助永遠不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