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少年小樹之歌》是一本慢節奏的書,告訴人們大自然的生活樣貌,每件事情都不急不徐地有一套運作機制。
大自然的生活既規律又多變,他們按照固定的規律有節奏的釋放生命力,但所有在它羽翼下的生命,卻又都必須不斷地持續地抵抗時間的洪流,所以在大自然母親的懷抱與督促下,每個生命都要抬頭挺胸的驕傲活著。
這本書的力量不只與告訴我們它的機制,它讓扁平的世界立體了起來,讓我們看清在平實的日子背後,有好多故事可以挖掘,就在這看似是平面的世界裡,底下蘊含了太多快樂與哀傷。也提醒我們不該遺忘,要拼命的記得。
但這本書卻也讓人感受到回歸自然的平靜,字裡行間彷彿有了生命的節奏,有條不紊地說著生活,讓我們看著也想著,曾幾何時我們已經丟掉了小時候的好奇心與感受力,不再對生活裡的驚奇雀躍振奮。
這本書也讓我們想想所謂的文明,是不是一種暴力?一種自以為是的暴力,自以為可以帶來繁華與發展,卻帶來愚昧與毀滅;自以為是的介紹天堂的樣子,卻帶人走上地獄的小徑。文明的無知,就在於它不知道自己的無知。
不知道其他人看《少年小樹之歌》是什麼感覺,它跟《小王子》一樣,有著隨年齡變化而有不同感悟的魔力。而此刻,這本書看得我心懷哀悼,哀悼文明的野蠻,不只是對過去歷史的暴力鎮壓,還有對現在生活的無情嘲笑,甚至是對外來的殘忍抹除。我們活在一個被過度簡單化的世界,簡單到我們只追求標準答案,可是真正的答案純粹的讓人流淚。
這本書有它的爭議背景,不能說是作者的自傳故事,也不該說是。但關於愛與包容,尊重與擁抱,《少年小樹之歌》有著很美好、值得"細品"的願景。對於嚮往美好生活的人,它是一個可以逃避過來的港灣。
造訪
他們知道小樹來了,森林與枝葉間的風聲齊聲歡迎,山爸爸用他的樂音迎接他。他們不怕小樹,他們深知他的良善,他們唱著,"小樹並不孤單"
小樹的爸爸媽媽過世了,所以他跟著爺爺奶奶回家。
爺爺看起來嚴肅剛毅,在回家的山路上看小樹很累越來越跟不上,說著要靠自己的力量,放棄之前要確定自己盡力。但爺爺還是有鋼鐵直男的柔情,嘴巴說著男子漢要靠自己起床,另一邊卻製造比平常更大的聲響,更大聲的跟奶奶說話,希望小孫子跟著他一起走進自然。
奶奶則是細心又溫柔,坐在搖椅上花了一個禮拜,幫小樹做好鹿皮長靴。也只有奶奶看得懂文字,每週六週日,家裡會奢侈的點著油燈,奶奶會念書給大家聽。爺爺常常聽著聽著會發表評論,認為華盛頓是難得的好政客。
只要是真的沒有徵收威士忌酒稅的都是好政客。
是爺爺讓小樹看見自然的生命力、山巒的低沉聲音,小樹看到了大自然弱肉強食的法則。爺爺特別說,狩獵鹿的時候,要瞄準跑得慢的,這樣強壯的鹿才會生出強壯的鹿寶寶,讓大家有更好的鹿肉可以吃。
每個生命都有他自己背負的命運,我們不需為任何事情背負沉重的壓力。
爺爺也享受與狐狸的較勁,放出獵犬追逐狡猾的狐狸,說狐狸狡猾是因為它懂得利用自己的氣味,製造陷阱讓獵犬們跑錯方向,但爺爺的獵犬們總是能找出正確的位置,追回狐狸逃脫的真正方向,直到雙方都累了回家。爺爺自己就跟小樹找出最佳觀賞位置,享受這場追逐。
小樹從爺爺身上學到了跟大自然生活的方式,拿取生活所需的資源,不為了捉拿而獵捕動物,不像那些白人,放著獵狗追著動物滿山跑,恨不得一次就完全消滅他們。
過去
不了解過去的人,是不會有未來的。如果你不曾追溯先人們的足跡,就不會明白自己將踏往何處
小樹也從爺爺奶奶的口中,了解越來越多自己血液流著的歷史,與白人對待自然截然不同的態度。知道印地安人被掠奪、壓迫的歷史,知道了比大自然法則更殘忍的故事。
一無所有的族人徒步的被政府和軍人趕向西邊的邊陲之地,許多人死去。但軍人急著趕路不給大家安息的時間,所以男人扛著妻子的屍體,兒子扛著父親、母親的屍體,女人抱著死去的孩子,趕路。趕著族人們走著這條"淚之路",只是這條路,族人們沒有流淚、沒有抱怨、沒有妥協,因為他們不會讓外人窺探自己的靈魂。
沒有任何歌謠可以記錄這樣的傷痕,母親懷裡死去的孩子,無法瞑目的雙眼愣愣地看著天空;深夜裡男人放下妻子的軀體並肩入眠,等早上起來時再扛著繼續行走。大一點的孩子帶著還年幼的弟弟妹妹,叮囑著不要回頭、不可以哭,忘掉過去山裡的一切。
小樹的曾祖父是個反抗政府的戰士,左臂上長長的刀傷不時會刺骨的痛起來,腳踝被子彈打的大傷口讓他必須要有拐杖才能走路,最可怕的是側腹部的槍傷,裡面的子彈沒辦法取出,疼痛像啃食玉米的老鼠一樣,折磨著曾祖父,直到他的靈魂被掏空。
人們不得已像肉販一樣,幫曾祖父取出,只是那子彈早已變成腐爛的壞疽,曾祖父因為沒有麻醉藥,只能被眾人死死的壓住四肢,疼痛的嚎叫,嚎叫著對政府的憎惡,嚎叫的在這掙扎的第四十年死去,死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曾祖父沒有留下遺言,但留下了信念:
我不會要求你堅守我的想法......但是當有人質疑我們的信仰時,我希望你能盡快伸手勒住那人的脖子。我的時代過去了,而現在這屬於你的年代,我知道得不多。我不知道如何生存於這樣的時日......搞不好浣熊傑克知道的比我還多。或許你還不太了解山林的一切......但山是亙古不變的,你要繼續親(愛)它,繼續當個忠於自己情感的老實人。
相識
奶奶說我表現得很棒,遇到好事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要跟任何你遇到的人分享;如此一來,良善即在不知不覺中散播至各處
隨著生活越來越習慣,小樹慢慢可以跟上爺爺的步伐了,也發現爺爺奶奶不知道的麝香蟲子,可以製作更有香氣的肥皂。小樹越來越多的走進自然,探索屬於自己的新天地。
在小溪旁,小樹看著蜘蛛冒著被水流沖走的風險,隔著河岸結了美麗的蜘蛛網。沿著小溪,小樹繼續走,找到了一個屬於自己的秘密空間。小樹跟奶奶分享這個秘密,奶奶告訴小樹,每個人都有兩個心靈。其中一個是與肉身的生存有關,人必須藉由肉體的勞動,才能打造出居住的小屋,才能找到補充體力的食物。
她也說道,藉由這個身體,我們才能繁衍出下一代。要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這個心靈必不可少。另一個心靈則跟這些完全不相關,那是精神層面的心靈。奶奶說,如果你總用肉身的心靈去思考,你就會變得既貪婪又邪惡;如果你總想著如何剝削他人,從他人身上獲利......那麼你的精神心靈將會越來越狹隘,甚至比一顆山核桃還要小。
那麼,奶奶說,你的來生勢必也會一樣—僅有一顆核桃般渺小的精神心靈,對世事感到一片茫然
奶奶跟小樹說可以在秘密基地,觀察生命的生生不息是如何運作。春天到來萬物初生,帶來新的思想,空氣中充滿活潑喧鬧聲。春天的雷聲,就像嬰孩在血液與疼痛中呱呱墮地時響徹雲霄的哭聲,這正是靈魂們迫切回歸物質型態的聲響。
然後是夏天,如同人生的壯年期;緊接著的秋日,就像是垂垂老矣的身心,歸鄉的渴望是如此強烈。有人將這樣的心緒稱為"鄉愁"和"感傷"。冷冽的冬風會帶走萬物的生命,就像死去的肉身一樣。但所有的生命最終都會於春日回歸,一次又一次循環下去。
別離
爺爺說這隻蝴蝶比多數人都要有智慧。面對生命的終點,牠也絲毫不煩躁。牠知道自己已達成了活在這世界上的目的,現在該做的就是慢慢死去。因此,牠沐浴在最後一絲溫暖的日光下,等待最終時刻的來臨
族人最害怕的"政客"來了,略帶緊張和促狹地跟爺爺奶奶說,他們沒有合法的養育權,小樹的爸爸媽媽沒有正式的結婚,所以小樹是私生子,爺爺又因為賣過私酒坐過牢,被判定不適合養育小樹,再加上到現在小樹都沒有接受過教育。
所以小樹必須去孤兒院,只能靠夜晚的天狼星,跟爺爺奶奶訴說思念。
離開前,奶奶摟著我的肩膀,雙眼注視著我。她說:"切羅基人見證了你父親和母親的結合。你會好好記著這點嗎,小樹? 不論其他人怎麼說......千萬要記得"
孤兒院的牧師,是仁慈上帝的化身,卻說小樹是惡魔的後裔,只配感受在正義沐浴下的痛楚。所謂的文明,以木棍一條一條的傷痕,在小樹背上留上痕跡。但小樹沒有倒地哀嚎,他記得爺爺跟他說的話,只要還有站著的力氣,任何事情都擊不垮你。
課堂上的知識對小樹來說也充滿了認知矛盾,照片裡明明是公鹿母鹿的交配,連照片上的樹葉型態也符合交配時節。但不知道為什麼跟教會的老師直接說出答案,會讓老師害怕的跑去跟牧師抱怨,說這就是惡魔的孩子。
還好,惡魔無法靠著上帝的慈悲感化,牧師放棄小樹的撫養權,讓爺爺帶著他回家。
離歌
小樹回歸了快樂,不知不覺七歲了,奶奶送給他象徵爸爸媽媽共結連理的婚姻。但快樂的日子所剩不多,考驗生命的齒輪不停下輪轉的腳步,除了爺爺奶奶之外最親近的叔叔離開了他們。臨別之前,他揉揉小樹的頭說:你有顆善良的心,小樹,但我並不想繼續活在這世上,我想離開了。
這聲離歌只是前奏,兩年後爺爺身體越來越虛弱,不再健步如飛,砍材的速度也越來越慢,爬山也越來越吃力。有天爺爺在山上跌倒了,再也站不起來,直到心靈精神主宰了他的肉體。爺爺也跟那位叔叔一樣的方式離開了。奶奶爬上床緊緊抱著爺爺,小樹走到了屋外,爺爺的獵犬陪著他一起哭泣。
這一生我過得很好, 小樹。來生會更好的。我會在那兒看著你的。
奶奶把爺爺的棺木放到了爺爺的秘密基地,目光看向群山,眼神飄到遠方。回來後奶奶更認真督促小樹的學習,以前都是奶奶唸書給大家聽,現在換小樹唸書給奶奶聽。在新的一年,春天即將來臨之前,小樹回家看到奶奶坐在後門廊上,穿著爺爺最愛的她的衣服,腳微微擺盪著,胸口上有張字條寫著:
小樹,我得走了。就像你感受得到樹木一樣,只要用心聆聽,也能聽到我們思念你的心聲。我和爺爺會在那裡等你的。來生會更好。別擔心我們。